第十二章 曙光

依舊是那間殯儀館。

依舊是走廊盡頭掛著硬塑料門簾的那間停屍間。

依舊是那張冒著冰冷寒氣的停屍床。

依舊時而微雨的潮濕天氣。

有風吹來,門簾噼噼拍打出響聲。

葉南笙縫合結束,又朝床上被切碎的屍體鞠了一躬。再擡頭,她沖負責錄像的民警打聲響指,示意解剖結束。

在場人都注意到,此刻的葉南笙,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和之前的莫代勇一樣,是頭部浸入水池,窒息死亡,犯罪過程和我推測的一樣,兇手壓住死者小腿,進而強行把死者頭部按入水中,這和從死者後腦檢測到的生活反應符合,和之前不同的是,死者新出現的頭部,舌頭被用棒狀利器絞碎,未發現死者右耳,另外……”葉南笙晃晃手裏的一張照片,“在死者的口腔發現部少量蔓德拉藻,切開喉管並無類似發現。戴大隊,兇手似乎殺瘋了眼了!”

她是法醫,除了解剖屍體搜取證據外,其他和破案相關事情並不歸她管。可這次,葉南笙控制不住情緒,前所未有的氣憤。因為兇手實在太過變態,關鍵是,這次的死者不像莫代勇那樣是在某些方面有著陋習。

這次的死者完全是個良善無辜的普通老人而已。

戴明峰急紅了眼,把能派出去的手下都派出去搜查證據。他自己也親自出去到處跑場,由於這兩起連續發生的惡性分屍案件,省廳方面已經下了死命令——限期破案。

榆淮分局的工作人員人人成了火箭,卻有那麽一個人只是安靜坐在自己房間裏,逐一翻閱著卷宗資料,偶爾出神。

夏圖作為分局安排給龔克的隨行助手,龔克在招待所呆了整整48小時,她也像被定了身子一樣,動彈不得。

“頭兒……是啊,龔老師兩天沒吃飯了……我送了,他壓根不理我。”走廊轉角處,夏圖正接受戴明峰來自遠方的訓話。掛了電話,她很沮喪,這可怎麽辦?案子沒破,再把老師餓壞了。

“夏圖,幹嘛呢?”葉南笙從分局回住處,見到夏圖,從身後拍了她一下。

“龔老師兩天沒吃飯了……”夏圖快哭了。葉南笙卻擺手,“你忘了,902他買了那麽多甜食,壓根餓不死,現在指不定正躲房間裏吃呢。”

葉南笙說著,拉起夏圖往龔克的房間去,“你不知道嗎,壓力大的時候,人總要想辦法宣泄,我猜902的解壓方法肯定是吃,不信你瞧!”

葉南笙伸手準備敲門,門卻先她一步從裏面打開了。

“哎呀我的親媽,902你是才從非洲大草原逃難回來吧!”葉南笙指著臉上冒出一層青色胡茬,眼窩深陷,面色蒼白的龔克大聲說。別說,龔克這副模樣,還真把膽子自認不小的夏圖也嚇了一跳。

“龔老師,你沒事吧?”夏圖問。

“通知戴明峰,開專案會,有發現。”

半小時後。

榆淮分局,專案組會議室。

免去了會前發言部分,龔克坐在了首席位置上。他閉著眼,十指交叉狀墊在頜下,思考者狀態。和才參與進案子時比,他顴骨骨骼變的更明顯了,臉部血管脈絡清晰,爬在那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上,讓他整個人多了種疏離遠至地獄的恐怖感。投影儀打出幽藍色光線,穿過他一半身體,在墻壁的背景布上留下個放大的佝僂形狀。龔克已經維持這種坐姿一動不動,整整五分鐘了。

最後一名專案組成員從距離臨水市五公裏遠的縣城趕回來,龔克這才睜開眼。

他朝夏圖點點頭,夏圖會意的指尖在面前的筆記本電腦上輕點了幾下,墻上出現了一排文字資料。是關於那個最新受害人的。

吳國富,男,66歲,從屍檢結果看,死亡時間推測在十月六日晚八點至十二點間。據家人陳述,他是在當天下午外出給讀初三的孫子取生日蛋糕時失蹤的。從吳國富的家人和鄰裏那邊得知,吳國富系臨水市原第一機床廠退休職工,為人謙和,退休後在家附近擺了個煙水攤,收入不多,卻總接濟有困難的同事鄰裏,愛下象棋,不吸煙不酗酒,無其他不良嗜好。

龔克點點頭,示意夏圖停住,他問大家,“兇手殺害吳國富的作案動機是什麽?”

“壓根找不到動機。好人一個。再說沒人性殺紅眼的兇手想殺個人,憑一己沖動就好,找不到動機。”被戴明峰派去跟進吳國富這條線的四組組長說。這幾天,無論是來自媒體,上方,以及身為警察本身的壓力,無不壓的他們喘不過氣。

現在如果你抓住9-21專案組任一成員問他昨晚做是什麽夢,答案估計就三種:倒頭就睡、沒夢,查線索、壓根沒睡以及抓到了那個殺人兇魔、一槍斃之為民除害。

四組組長的話得到了組員的響應,大家似乎都對真兇為什麽選吳國富有些摸不著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