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如影隨形

李雲死時是身首異處的,李保住到現在還記得當地派出所民警帶他去認屍時,自己被閨女那雙睜圓的眼睛嚇得倒退三步時候的樣子。閨女那時候的頭發已經很長了,本來是又黑又亮的,卻因為沾了血的緣故黏黏的貼著頭皮。發絲遠遠拉出很長,再一段距離是已經和頭分離開的軀體。

警察說,閨女死前是被人欺負過的。警察還說,閨女死前遭了很大的罪。警察還說,關於兇手是誰,他們只能盡力,因為線索實在太少了。

閨女的案子拖了幾年,成了懸案。李保住等著警方為閨女沉冤等的頭發斑白,手肘都變了形,破案的希望就越成了渺茫。

怎麽辦?

鄉親們說要麽算了,你還有兒子。

真就這麽算了嗎?李保住蒙著被子在家裏炕上想了一整宿,第二天帶著家裏僅剩不多的錢來了青川。

他沒想到,不過是一個真相,警方查了那麽久都沒著落的事,怎麽這麽巧就給他碰上了。

他還記得那是聖誕節才過的一天,他負責收垃圾的幾家店生意好得不得了。他忙到很晚才收攤,正準備回家,一擡頭,剛好看到迎面朝他走來的幾人,其中一個正是他一直跟蹤觀察的那個叫於大慶的。

他們人是兩男兩女,勾肩搭背走在路上,女的穿著皮褲短裙,打扮在寒冷的冬天顯得幾分紮眼。

人似乎喝了酒,走起路東倒西歪的樣子。李保住和他們擦肩時剛好經過一處下水井蓋,井蓋的水眼卡住一個女人的高跟鞋,原本就歪七扭八的隊形當場變得更散亂了。

受困的女人叫男人:“大慶,過來幫幫我。”

李保住看到於大慶眯著眼,搖搖晃晃走向女人:“幫你,你給我什麽好處?”

“哎呀,人家整個人都是你的,還要什麽好處?”

於大慶奸笑一聲:“我就愛你這股sao勁兒,不像某些個不識時務的。”

“是啊,咱大慶哥就是狠,做了那女人,警方這麽些年都沒破案。那女的也是,裝什麽清高,要她賣不賣,教她偷也不偷,還說要賺錢供弟弟賺錢,切。”

被於大慶打橫抱起來的女人在男人懷裏沖說話的女人笑:“你還不知道,李雲可不是大慶哥做掉的第一個人了……”

女人話沒完,就噤聲在於大慶一個眼神裏。“小點聲兒,你想把我送局子裏去啊?”

然後就是幾人間不言而喻的笑聲。

似乎在這群人眼裏,他們說的並非一條人命,而是踩死只螞蟻那麽簡單的事。

“既然你知道誰是兇手,為什麽不向警方尋求幫助?”自從做了刑警後,邢斌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相對來說“情有可原”的案子了,每次他都要問犯罪嫌疑人一句:為什麽要選擇非法途徑解決問題,而不是同警方尋求幫助。

而他得到的回答大約都和李保住的回答不盡相同:警察幫不了我,你們只會和我們強調證據,可除了我的親耳聽說外,我沒證據。

這也是他做警察後體會到的一個窘境,憑證據憑事實說話,否則難以立案。邢斌也很無奈。

他放下筆:“交代下具體犯罪經過吧。”

“沒啥經過,那之後我就去於大慶他們幾人經常去的地方收垃圾,時間長了也算混個臉熟。但……”李保住說到這兒,突然停住了。邢斌敲敲桌案:“繼續交代。”

其實現在想想,李保住後知後覺的發現他似乎是被利用了,咬牙心裏做了一番掙紮後,他想著不如全交代了。

“但是,如果沒那個人教我怎麽做,可能我也不知道究竟該怎麽下手吧……”

他還記得那天他收工的早,幾個店的生意略冷清,所以那天沒到九點他到了家。躺在床上,李保住翻來覆去睡不著,電話鈴就是在他心浮氣躁時響起的。

對方的聲音倒沒什麽特別,聽得出是個有些年紀的男人。那人先咳嗽一聲,然後竟開門見山直接問他:“想為你女兒報仇嗎?我能幫你。”

李保住先心裏一驚,然後是不信,對方似乎料到他這種想法似得,口氣輕松地說,“你不信也沒關系,我會讓你相信的。”

於是在接下去的幾天理,李保住先後接了那個神秘男人幾個電話,對方的話一直不多,只是告訴他,今晚,那四人中的某幾人將在哪裏出現。

李保住去看了,真如那人所言,地點、時間、人數全部吻合。李保住不得不信。

也就是在他猶豫是否要和神秘男人求助的當晚,男人電話再次打來。電話裏,那人說:現在有個機會,可以讓你替女兒報仇,而且你自己還不會被警方懷疑,如果你選擇放棄,那這會是我最後一次打給你。

李保住沒放棄,於是借著扒手團夥因為葉南笙的事被警察圍堵的時機,他按照神秘人的指示先後以送吃的和代傳口信為借口,把那四人騙到偏僻角落,進而殺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