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靈感來源

在葉南笙記憶裏,唯一一次稱得上恐怖的記憶是是發生在一間極度破舊的老房子裏,那房子是草鋪的屋頂,木頭脊梁,窗玻璃碎了幾塊,恰巧那天還是個有風的天氣,窗欞在風的鼓動下發出咯吱聲,總之房子是一副支離破碎的樣子。

葉南笙還記得那座縣城的名字裏也帶個楊字,而草房子就是小縣城裏供法醫解剖屍體的“解剖室”,在那裏,葉南笙動手解剖了她人生裏第一具非正常死亡的屍體。死者眼珠被人挖去,身上一共挨了三百多刀,皮肉直接被切割成魚鱗狀,總之死狀恐怖。

現在每每想起那時,葉南笙還想得起那女人手指是泛著紫色,因為指甲被剝離手指一直滴答流著血。

葉南笙覺得那是她最恐怖的記憶不是因為女死者死狀有多慘烈,而是殺她的真兇竟是自己的親生兒子,難以理解的畸形母子關系。

她還記得那起案子結束後,她神情沮喪的回去和老穆報告,當時的老穆神情詭異的看了她好一陣,然後突然抱住了她:“丫頭,謝謝你對我手下留情,我以後再不嘲諷挖苦打擊報復欺壓騷擾你了!”

結果,日子繼續,老穆和她的相處模式如故,葉南笙見了越來越多的生死,也就忘了最初的恐懼。

但在今天,在繁華的北安市街頭,在一家絲毫不起眼甚至有些臟亂的冷飲店裏,在停電後的一片漆黑當中,一個筆名叫白楊的男人卻用他不算太好聽的聲音再一次喚起葉南笙最初對恐怖這個詞的印象。

“第三個失蹤的人是個大學生,暑期租了那個單元教小孩子畫畫,教了有一個星期。一天,上課時她突然頭疼,就留下幾個小孩子在房間自己畫,她去隔壁躺會兒。可一個小時過去了,小朋友去找老師,房間的門明明關著,可那個大學生卻不見了。桌上放著一只杯子,裏面是熱水,綠茶葉飄在水面,還沒沉底,是才放進去的……”

消失的光明驟然回歸人間,門房那邊聽得見冷飲店老板的抱怨聲,他像在說“再這麽供電不穩下去,他鐵定搬家”之類的話。

白熾燈眨了兩下眼,漸漸恢復了平時的亮度,有吱吱聲音從幾人頭頂傳來,看起來就算供電穩當,冷飲店老板也該換燈泡了。燈下的幾個人表情卻各異,葉南笙吸吸鼻子:“故事講得不錯。”

夏圖和戴明峰身為刑警,自然是不信白楊這套的,只是身為女孩子的夏圖臉上還是有點懼怕神情,不過那也是馬上就好的。

龔克則是一副沉思狀,他看著白楊,又不像在看他。半晌過去,他開口:“周先生擅長氣氛烘托,喜歡通過人物動作描寫心理。“

周作土揚揚眉毛:“你也讀我的書?”

龔克搖頭:“我讀學術論著。”

“哦。”興奮轉瞬即逝,白楊又成了興致聊聊的狀態。

“不過我是正打算拜讀的。”

葉南笙盯著白楊一秒鐘變化三次的表情,好笑龔克:你逗孩子呢吧?

如同戴明峰事前所預料的那樣,直到分手時,白楊也沒向他們透露《夜燒2》的劇情內容,拿白楊那種驕傲上揚的語氣說,就是:“這可是商業機密!”

眼見著白楊上樓回家,戴明峰有種要無功而返的沮喪情緒。

“也不是一無所獲。”龔克開口,“至少被我發現了一件事。”

龔克口中所說的事情,有些出乎戴明峰和夏圖的意料,他說:“《夜燒》可能並非周作土寫的。”

得出這個結論不是沒有根據的。

“出版社方面說,白楊是個行事低調的人,從心理學角度上講,低調的原因有很多,外因的內因的,主動的被迫的,很多種。剛剛的白楊話並不少,很健談,在我說沒看過他書籍時他有失望的表情出現,這說明他是個在意別人肯定的,希望得到表揚的人,所以他的低調該是……”

“被動的,出於外因的!”沒等龔克說完,夏圖搶答。龔克所說的,戴明峰也認同,但他在想另一個問題:“可是,僅憑這點就能說《夜燒》不是他寫的嗎?如果不是,那又是誰寫的,寫的那個人難道就不想出名嗎?我聽說這書很火!”

“是啊,如果真的不是周作土寫的,那真寫這本書的人只有兩種可能,要麽是被人以某個理由要挾著寫這本小說,要麽就是這本書的真正作者根本不想讓人知道這書是他寫的……”

無論是這兩種可能裏的哪一種,那個躲在暗處的人,他的目的都是相當值得引起警方注意的。特別是後者,那個人極有可能和現在調查的這起連環失蹤案有著莫大的關系。

會是誰呢?這麽想時,一個模糊的人形頭像出現在龔克腦海——張。

“龔老師……龔老師!”龔克的思緒終止在戴明峰的叫聲中,他眼神恍惚後又清醒:“我覺得還是先確認下小說究竟是不是周作土寫的,再說其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