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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見律師很鎮靜。花白的長眉毛下,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大出俊次。

“虧你還是我們家的辯護律師。”

“就校內審判而言,俊次的辯護人可是這位神原同學。到時候我應該去旁聽一下吧?你們允許旁聽嗎?”他詢問神原和彥。被怒氣沖沖的大出俊次和一副事不關己模樣的風見律師夾在中間,神原有些左右為難。

就在此時,工廠方向傳來幾聲短促的怒吼,聲音怪嚇人的,惹得俊次一下子皺起了眉頭。

神原不解地看向俊次。見此情景,風見律師解釋道:“是社長,他正火冒三丈,不過那是為了別的事情。”

就像一下子泄了氣似的,俊次猛地跌坐下來:“來的是什麽客人?”

“是銀行裏的。”

又傳來兩三聲怒吼。俊次縮起了脖子。這次並非在害怕,而是因為覺得丟臉。

“你不過去調解一下嗎?”

“融資方面的交涉並不在我的工作範疇內。”語調既輕松又冷淡。俊次和神原都不由得擡頭看了看風見律師,他正在若無其事地喝大麥茶。

憤怒和責問糾纏在一起,堵在俊次的喉嚨口。開口前三思的“新系統”因此失效了。但氣不打一處來的他一下子找不到合適的話語,只能重復一遍剛才說過的話:“虧你還是我們家的辯護律師。”

風見律師立刻反駁:“律師又不是打雜的。”

他的話音裏帶著點哄小孩的味道。俊次臉上的表情僵住了。由於生氣,他的胃變得像一塊被火燒過的石頭,又燙又硬。

“一切都看俊次自己。”風見律師沖著神原而不是俊次說,“俊次如果想參加校內審判,和他父親說‘我想參加’就行。如果他父親發怒了,不讓他去,那就對他說,‘就算你不同意,我也想參加。我要洗清身上的殺人嫌疑。’”

言下之意,就是不要向大出勝屈服。

“我會在一旁掩護你們。我會說,‘憑我的力量無法用俊次滿意的方式證明他的清白。’”

神原和彥將目光落在桌面上,點了點頭:“事實也是如此,即使前任校長被開除,也沒能洗刷俊次背負的惡名。”

“正是如此。當然,並不是大出社長和我趕走了津崎校長,不過確實就津崎校長的問題同教育委員會交涉過。”

俊次吃了一驚:“這種事我可沒聽說過。”

“看來社長沒和你說。”

“你是怎麽交涉的?”

“津崎校長的多次失誤,將一名學生的自殺事件造成的影響逐步擴大,形成無中生有的謀殺幻影,並導致一名女生死亡。無論在管理學校還是在對待媒體方面,津崎校長都失誤連連。作為相關人員家長的代理人,我對此提出抗議。我還告訴他們,我們已經作好準備,為了恢復你的名譽,隨時可能將城東三中告上法庭。”

教育委員會對此的反應,用俊次的話來說就是嚇得快尿褲子了。

“我不是去找茬的,只是提醒他們,有失誤就要負起責任。如果你願意,”風見律師挑了一下眉毛,“你可以對散布謠言、說你殺死柏木的同學,以及那個寫舉報信的人提出同樣的要求。你可以起訴學校裏的學生。你想這麽做嗎?”

“老爸他……”

“在這方面,你父親應該比較容易點頭。關鍵是你的想法。”大出俊次看了看神原和彥。神原對他搖了搖頭。

“沒用的。”神原說,“官司或許會贏,可我不認為你的心情會因此變輕松。”

俊次的胸中突然卷起一股旋風。我心裏怎麽想是我的事,你別他媽的像什麽都知道一樣亂說一通。反正我不痛快,我看你們全他媽的不順眼!

臉頰發燙,太陽穴邊汗水直淌,旋風越刮越猛,胸腔幾乎炸裂。必須大吼一聲,不然非憋死不可。俊次剛擺開架勢要高聲吼叫,“哐當”一聲,事務所內側的門猛地打開了。

滿頭大汗的大出勝粉墨登場。他上身馬球衫,下身穿長褲,腰間系一根寬皮帶,皮帶扣金光閃閃。

“啊呀,先生您來了。”

又短又粗的脖子,剃得很短的寸頭,小眼睛,寬鼻翼的大鼻子,簡直就是“粗魯老爸”的活標本。他用力眨了眨眼睛,終於看到了大出俊次:“哦,俊次也在。”

俊次說不出話來,就跟舌頭被吞下去了似的。

“是為了剛才我向您說起的那件事。”風見律師依然坐著,帶著一成不變的笑臉,用平板的聲調說道,“就是校內審判的事。俊次的辯護人來向社長您打招呼了。”

神原站起身來,鞠了一躬:“我是神原和彥。”

俊次無動於衷,只是一個勁兒地流汗。

“怎麽著?”

在自己那張轉椅上坐下後,大出勝拉開抽屜,胡亂翻找起來。

他沒有朝這裏看上過一眼。可大出俊次依然怕得像一只被蛇盯上的的青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