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豆妖 五(第2/3頁)

“禦行——奉為——”

接著,他從偈箱裏取出一張紙符,放在死者皮開肉綻的額頭上。這時所有人都很有默契地低下頭來。

山鳥仍在鳴叫著。

接下來,眾人合力把屍體搬進小屋裏。

農夫與挑夫陸續離開了。只有阿銀、德右衛門、禦行、伍兵衛、百介還圍著遺體站在小屋裏。伍兵衛面無表情地盯著圓海的屍體。現場的氣氛相當奇妙。

此時禦行說道:

“看樣子應該錯不了,雖然如此結局有點出乎意料,但想想這樣也好。”

伍兵衛低聲響應了一聲“是”,接著雙手掩面發出奇怪的聲音。他哭了起來。這位矮小的老人肩膀不住顫抖,哭得十分傷心。

阿銀見狀說道:

“伍兵衛先生,你很不情願吧?好了,你痛恨的辰五郎已經死了。這也是彌助幫的忙。”

德右衛門接著說道:

“有道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這句話果然沒錯。其實,又市曾說,這家夥之前好像也很認真地在修行,如果他能認罪,或許可以原諒他。”

“且、且慢。難道你們是……”

百介驚訝地高聲發問。禦行則嚴肅地回答:

“是這樣,這個自稱法名圓海的男子,出家之前是個名叫辰五郎的地痞流氓。他以這座山為據點,如雲助山賊般為非作歹。”

“辰五郎?那不就是這位備中屋的……”

百介趕緊翻起筆記簿。他把昨晚大家在這屋內講述的怪談全都詳細記錄了下來,他在裏頭找到了這個名字。

“沒錯,就是那個掌櫃的名字。”

這下禦行笑了起來。

“備中屋?根本沒這家商店。這個老頭其實名叫治平,真正的身份是個無賴。”

“喂,別管我叫無賴好嗎?”昨晚自稱德右衛門的中年男子抗議道,語氣與昨夜判若兩人。“其實你這家夥也好不到哪兒去。別看他現在一身僧服,一副潛心禮佛的模樣,之前卻是江戶首屈一指的大騙子,人稱詐術師又市。”

由此可見,他是個專以甜言蜜語招搖撞騙之徒。

“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百介被搞糊塗了,完全不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

見狀,禦行——詐術師又市——表情復雜地望著百介,茫然了一會兒後,說道:

“話說十年前,這個辰五郎愛上伍兵衛的愛女阿陸,算是單相思吧。後來阿陸決定嫁人,辰五郎便決定強行將阿陸據為己有。結果他竟然在婚禮當晚把阿陸拐走,並把她關進這棟小屋裏,連續淩辱了七天七夜。”

“阿陸?那不就是阿銀的姐姐嗎?喔,難道你也……”

阿銀嬌媚地笑了起來,說道:

“我是個江戶人,我想你應該一眼就看得出來吧,鄉下藝伎其實要比我這副模樣來得土氣。至於阿陸,其實是這位伍兵衛先生的女兒。一如我昨晚所說,阿陸據說長得很標致,不過,後來並不是被山貓,而是被山狗叼走了。”

見阿銀開始含糊其詞,又市便接著說:

“據說阿陸在這棟小屋裏被發現時,已經快斷氣了。她已經什麽都聽不懂,也沒辦法回答任何話,身上依舊穿著一襲白無垢。她就這樣氣絕身亡。”

“那麽,昨晚那故事……”

看樣子,那故事並非杜撰,但亦非完全屬實。換言之,就是眾人將事實加以巧妙改編了。

“原來如此,這下我懂了。”

原來,故事中那名叫阿陸的姑娘中了山貓的邪被關在一棟小屋裏,事實上真有這麽一棟小屋。但阿陸並不是中了山貓的邪,而是被歹徒抓來監禁了。

百介不由自主地環視起小屋內部。

那位婚禮當晚遭逢奇禍、飽受淩辱終至發狂的姑娘,就是被關在這棟小屋裏挨餓至死的。又市凝視著圓海的屍體。原來這個死去的僧侶正是……

“雖然我們不知道是誰下的手,但這一帶的人當時就懷疑是辰五郎幹的。只可惜沒有證據,這個狡猾的家夥犯案時完全沒有留下破綻。只是……”

“只是什麽?”

“他犯案時被阿陸的弟弟彌助看到了。是吧?”

又市一問,伍兵衛便低著頭回應。

“被她的……弟弟看到?哎呀,這個彌助該不會是……”

彌助不就是備中屋的小廝嗎?

“是的,但彌助這孩子有點……”

“唉。”

這下輪到又市開始含糊其詞了。

看樣子,他們口中的彌助一如昨晚德右衛門——也就是治平所說,智力有點問題。若情況真是如此,他這個目擊證人恐怕也沒太大用處。

“總之,伍兵衛想盡辦法要幫阿陸報仇,可是他不想讓彌助走上這條險路。在五年前,當時十八歲的彌助就在附近的古寺圓業寺出家了。”

“圓業寺?那不就是……”

“沒錯。就是這個圓海——不,辰五郎所在的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