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女 三(第2/3頁)

“或許吧。不過,我想到的是,八重大概才失足不久。吉兵衛再怎麽古怪,畢竟也是個客棧老板,要對自己客棧雇請的飯盛女下手,也不會找個在風塵中打滾多年的女人。”

“說得也是。”

“話說回來。阿銀,須磨屋在七年前就倒閉了。之後過了三年,八重她娘才過世,所以她是四年前才開始一個人過活的。當時她遵守她娘的遺志,沒有當流鶯。另外,她也沒離開過江戶,所以,應該是到了品川才成為飯盛女的吧?”

“所以她剛成為那種女人?”

“應該是。畢竟這裏是東海道的第一個驛站呀。”

“那麽,八重是從柳屋開始的?”

“有可能。姑且不論她當時是否仍為完璧之身,但想必是來到這兒才開始接客的。吉兵衛大概是在決定雇用八重時,就注意到她了。”

“照這麽說,表面上是讓她到客棧來當飯盛女,事實上則包養了八重,是嗎?”

“那還用說。”又市繼續說道,“吉兵衛既然因看上八重而雇用她,當然不希望其他男人碰她。所以,八重的恩客應該只有吉兵衛一個。如果是這樣倒還好,但阿銀呀,我就是因為這樣才擔心她呀。八重現在很幸福,但若你從那個名叫阿文的女人那兒聽到的消息當真,事情可就嚴重了。”又市一臉嚴肅地望著阿銀。

“若阿文所言屬實——”

“那個人——”

“阿文絕對沒說謊。”阿銀有點生氣地說,“阿文說的都是真的。她可曾下過地獄呢,經歷過超乎咱們想象的事。只是,她知道的也只限於發生在她自己身上的事,至於到底是否屬實,恐怕難以判斷。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

“那你認為呢?”又市彎腰問道,“吉兵衛這個人——”

“應該就像阿文說的吧,這種事他應該做不出來。”

“可是咱們沒證據呀。”

“咱們不就是專程來找證據的嗎?”

“所以啊。”又市腰彎得更低,繼續說道,“找證據需要點時間。不過,距離婚禮只剩下三天,我要講的就是,時日無多。如果吉兵衛那家夥的為人果真如阿文所言,想必不會輕易露出狐狸尾巴。但麻煩在於,我們不能還未確定真偽就把事情告訴即將過門的新娘,對吧?”

“又市,這件事即便是真的,恐怕也不會有人相信你。因為大家是不會相信世上真有這種人的。所以如果沒人相信,你再怎麽解釋都是白費力氣,只會惹人厭而已,不是嗎?”

“你這說法也對。如果是這樣,我們該怎麽辦?難道我們就什麽都不說,眼睜睜看著她過門?當然,姑且不論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謹慎一點,最好的方法還是——由我來挑撥雙方,讓這場婚事告吹。”

又市這個人,雖然外表作僧侶打扮,是個撒符紙的禦行,其實是個靠與生俱來的三寸不爛之舌吃飯的混混,靠一張嘴招搖撞騙,是個名副其實的詐術師。特別是挑撥離間、讓夫妻離異更是他的拿手好戲。要他出馬對女人說幾句甜言蜜語,讓她悔婚,可說易如反掌。

“等她嫁過去就太遲了,所以,我們必須在完婚之前把這件事情辦妥。這其實挺簡單的,甚至不必設什麽計謀圈套——”

“這招可行不通。”

阿銀說道。

“為什麽行不通?”

“她肚子裏的孩子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

“孩子是無辜的呀。好不容易懷了胎,逼她把孩子打掉未免太不人道了吧?咱們不能讓她一個女人家孤零零地流落街頭,背著孩子接客。這點道理又市你應該很清楚才對呀。”

阿銀說完,歪起細長的脖頸盯著又市瞧。

又市則露出驚訝的表情,說道:

“阿銀呀,照你這麽說,這問題根本不可能解決,我看咱們幹脆就別插手了。我一開始不就講過嗎,這件事就隨它去吧。”

“又市,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畏首畏尾了?這件事沒什麽好猶豫的。”阿銀斬釘截鐵地說,“咱們當然要保障八重的幸福,否則豈不辜負阿文之托。這不是你這騙徒發揮神通本領的大好機會嗎?”

說到這裏,巡回藝伎以更嚴厲的語氣繼續說道: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對手雙方誓不兩立——這不是連最差勁的劇本或酒館小二都懂的道理嗎?而能變不可能為可能的,就只有你這騙徒的能耐了。因此我才砸下大筆銀兩找你來幫忙。拿多少錢就幹多少事吧。”

“你還真是啰唆呀,也不知道愛耍嘴皮子的是誰。”

又市一面抱怨,一面熟練地把棉布纏到頭上。然後,他拿起身旁的偈箱往脖子上一掛,大剌剌地站了起來。

“上哪兒去?”

“我先去附近做點生意再回來。幸好那謎題先生還沒到。無論如何,咱們若要設圈套,當然得先做點準備。我先去和檀那寺的人打聲招呼,在那附近繞一圈,撒撒這種靈驗的符紙祈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