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罪惡的交易(第4/9頁)

他的父親原來是橫濱市一家運輸公司的會計。為人耿直,兢兢業業地工作。

從小就看著父親辛辛苦苦勞作的水木,深感父親從早到晚為他人撥弄算盤,度過一生的生活是極其無聊的,甚至是愚蠢的。他壓根不想去當這樣的職員。

父親每天上下班時問象用圖章刻出來似的:早九時上班,晚六時下班。父親為人沉默寡言,水木也很少見到父母交談過。父親回家後,如果別人不去理他,他也會象一塊木頭似的,默默地坐在固定的位置上。

但一家人之間沒有產生過什麽仇恨。看來母親對為侍奉丈夫而活著,沒有什麽不滿和疑問。一家三口人默默地圍住飯桌,默默地吃著飯、喝著茶,然後,又各自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去看電視。這似乎不是一個家庭,而是一個男人、女人、孩子同居的小集體。

水木不喜歡父親那樣的生活方式。那是多麽乏味的人生呀!

“一個人,一天八個鐘頭為別人算錢,那能夠稱為人的生活嗎?”

他知道,他即便向父親提出這個問題,父親也回答不出什麽來。父親對兒子,對提出這個問題的兒子也是根本不了解的。對於父親來說,不管是哪一種生活方式,都能活下去,因為父親對人生是沒有絲毫疑問的。

水木在年紀已相當大的時候,才知道母親生他之前,曾在“熱海”當過藝妓。據說,後來和常常到熱海旅館記賬的父親認識而結婚。

年輕時既然是藝妓,那總應該是一個標致的女人了。可是由於生活的折磨,水木記憶中的母親,已經是一個沒有生氣,整天象睡眠不足似的浮腫著面龐的女人了。

但是,父親好象不願兒子重蹈自己人生的道路,他辛辛苦苦節衣縮食,攢下錢供水木上大學,似乎對兒子寄托著自己一生未竟的期望。

可是,他的夢想,也就是他父親的夢想破滅了。

不久,他父親橫遭不測:在下班回家途中,通過他家附近的一條人行橫道時,被車撞死了。

公司方面認為,他父親是在下班途中被車撞死的,不當作“因公死亡”,也不發給遺屬撫恤金。

這就是公司對一生勤勤懇懇為之工作的父親的唯一報答。不過,公司也好象是出於惻隱之心,讓他母親到公司所屬的出租汽車站工作。

出租汽車司機必須嚴守時間,輪流休息和上班。但由於他們都十分勞累,容易在休息時睡過了頭,因此必須讓人去喚醒他們。水木的母親就是受雇去擔任專門喚醒那些沉睡的人的工作的。

每天晚上,她必須按照名單,依次去喚醒那些睡成爛泥、非用力推喚而不睜開眼睛的司機們。因而,可想而知,她的任務是十分重大而艱巨的。

看到每天抱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裏的母親,水木心想,她是多麽可憐和愚昧啊!社會對老實人從來是不公平的,這一點,看看父母親就知道了。父親默默地用勞作來打發一生只有一次的生命,最後象一條蟲似的躺在車輪下死去;母親每天夜裏在所有的人都沉入夢鄉的時候去挨個地喚醒別人,而這種痛苦的工作卻是公司因她丈夫死去,照顧她才讓她幹的。

終於,母親也在一個冬天患了流感,跟在丈夫的後面,匆匆離開了人間。

他們這算什麽人生啊!

過去,每當他看到父母被生活所折磨時,就默默發誓:要為他們的不幸復仇。與其窩窩囊囊地受一輩子罪,倒不如去圖個一時痛快。

於是他輟學,參加了流氓暴力集團。他以為,在流氓集團裏,不用象拿工資的職員一樣受無聊工作的束縛,可以隨心所欲、痛快淋漓地吃喝玩樂。

實際上,能使那些不學無術、缺才少德的年輕人在金錢、女人和虛榮心方面得到滿足的,也只有流氓暴力集團了。可是,即便在流氓暴力集團中,要想獲得以上這些,也必須是出了名、當上了頭頭的,否則也所獲甚少。

不僅如此,在擴張勢力的“戰鬥”中,那些無名嘍羅都被當作炮灰,沖在前面。

在這舒適的網鹽溫泉鎮,沒有暴力集團,這也是水木得以住下去的理由。不過,這裏的生活逐漸消磨了他最初的銳氣。

水木感到地方上因為他過去是流氓暴力集團的成員而有所懼怕,不敢怠慢他,使得他在這個鎮上多少有些名氣。正因為這樣,他才能在這裏混到今天。

“實在是無聊呀!”

今天從早到晚,他在車站前轉來轉去,卻沒有遇到需要他介紹旅館的客人。現在是新婚旅行的最好季節,新婚夫婦都在要來之前預定了旅館,因此,一下火車,瞧也不瞧水木這樣介紹旅館的掮客,就徑自前往預定的旅館去了。

偶爾只能在旅館裏通過臨時女幫工滿足性欲的水木,看到滿面春風、喜氣洋洋的新婚夫婦依偎著,快步地向旅館走去時,感到自己的身世是多麽淒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