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希望之火

貴久子同兩個登山家的交往就這樣開始了。他們倆都是職員。影山隼人在神田的一家雜志社工作,真柄懼二是丸內街的銀行職員。

“我們還要見面啊!”

分別之際,兩個青年戀戀不舍地向她告別。他們以護送人的身份,與她同車回到新宿站。實際上他們原想一直把她送到家裏,但被貴久子堅決謝辭了。

貴久子的家裏並不知道她是為尋找葬身之地而出門的。幾天前她離開家的時候,借口說是要出門四、五天,作一次短期團體旅行,因此家裏人大概還沒有任何擔心呢。

要是把這兩個登山家作為自己遇難的救命恩人帶到家裏,無論如何是不方便的。且不說讓父母知道自己去自殺,會引起他們的擔心,萬一他們追問起自殺的原因,那麽自己被中井拋棄的事情,就會暴露,自己還有什麽臉見人呢?

雖然影山和真柄富有同情心,不會把這事告訴父母,但看到這兩個突然出現的青年,父母一定會再三盤問自己同他們的關系。這樣,最後又會扯到中井那兒去。

貴久子不願意編造假話來為自己辯解。可是,也不能就這樣把辛辛苦苦地送自己到家的救命恩人拒之於門外呀。貴久子決定改日再重新向他們致謝。她同兩個戀戀不舍的青年在新宿站分手告別了。

“我們還要見面啊!”

隨著下山、乘上火車及逐漸接近嘈雜的城市,兩個青年對貴久子使用的語言,也逐漸從親切真摯變成了禮貌客氣。貴久子聽後,覺得他們那浪跡山巔的登山家的開朗性格頓然消失,恢復了城市人的本來面目。

“一定!”

貴久子脈脈含情地點頭回答。

一種奇怪的現象在兩個青年之間產生了。最初,他們總是一起去見貴久子,而現在卻都想與她單獨相會。

貴久子深知自己插身於原來親密無間的登山夥伴影山和真柄之間,已經引起了他們微妙的不和。開始同他們相遇時,貴久子曾經被他們那種眷戀群山的登山家的形象深深打動,可現在覺察到他們在為自己而爭風吃醋,顯出了與他們的形象極不相稱的世俗之一。

貴久子很了解自己的美貌。就一般女性心理而言,她們都把男人們為自己爭風吃醋視為樂事,認為這就是自己美麗和魅力的證明,從而感到滿足和得意。

但是,當影山和真柄成為情敵的時候,貴久子首先感到的是困惑而不是得意。

對貴久子來說,他們兩人都是她非常感激的救命恩人,而且又同樣令人喜愛。貴久子不想使他們相爭,至少不希望他們的友誼因為自己而破裂。

“為什麽呢?我們還是一起相會吧。”

每逢貴久子這麽回答時,他們都很不耐煩地堅持說:“只想單獨同你相會。”

影山和真柄因登山結為好友,性格卻截然不同。在雜志社工作的影山屬於城市型,除了在山上以外,不論在一流旅館的餐廳還是在赤坂或青山的娛樂場所,他總是衣著人時,風度翩翩;而真柄卻是個典型的銀行職員,不論在哪裏都是正襟危坐,一本正經。

影山占壓倒優勢的,還有他的風雅和健談,他從未使貴久子感到過厭煩。在這方面他有些象中井,但卻比中井的趣味高雅得多。登山這一愛好(這也是城市人奢侈的愛好)就是中井所沒有的。

作為人生的伴侶,這些並非是必備的條件,但這些與生活沒有直接關系的、裝飾著男人外表的“派頭和風度”,對於年輕的姑娘來說卻具有決定性的意義。

貴久子理應從同中井戀愛的痛苦教訓中,充分理解這些“風度”是毫無意義的。但影山是在她被中井遺棄而準備自盡時出現的,並且把她從死亡的邊緣拉了回來。因此在和影山交往時,貴久子完全忘記了過去的教訓。

實際上,對於年輕的姑娘來說,能夠坦然自若地與之同行,不但不怕被別人看見,甚至希望招來羨慕的目光的男性才有吸引力。她們把男人的外觀和風度看得比生活能力和才華更重要。

在這個意義上,真柄是比不上影山的。貴久子雖然並不是有意,同影山見面的次數逐漸多起來。

“阿貴。”

一直在熱烈交談著的影山,忽然露出嚴肅的表情。這時正是飯店的歌手唱完了預定的曲目,輕快的樂曲即將奏起的片刻間隙。

貴久子憑借同中井戀愛的經驗,大致可以預料到男人在流露出這種表情時,接著要講什麽話。

中井也曾以這種表情“表白”過。貴久子想起那時的情景,不禁感到一陣昏眩,全身緊張。

飯店的樂隊取代了歌手,開始奏起輕快的流行樂曲。窗外,正值黃昏和黑夜交替之時,遠處的晚霞和人工的照明交織在一起,展現出極為壯觀迷人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