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憧憬異國

穗積裕希子想去國外旅行。也許就是旅行也改變不了什麽,但它卻可以實現她長期以來對異國他邦無限憧憬的夢想,滿足她到了大洋彼岸會給生活帶來某種變化的淡淡期望。

當自己為之獻出一切的愛情遭到背叛、身心蒙受嚴重摧殘的時候,對這僅有的一點願望也應倍加珍惜。

這是逃避現實。只要尚未走完人生的旅程,逃避就只能是暫時的麻醉,結果仍要回到現實。盡管裕希子清楚地知道這一點,但她還是想在逃避中醫治自己心靈的創傷。

穗積裕希子芳年二十三,是東京大手町一家商業公司的女職員。公司規模宏大,聲名遐邇,最近雖因囤積居奇而遭到社會輿論的責難,但作為工作單位,仍屬一流。

裕希子短期大學畢業後,已在公司任職三年。當初進公司時。她只想工作兩年,現在已超過一年,不論何時辭職,都不會留戀不舍。

裕希子提出辭職,公司極力挽留,因為她已經成為公司得力的工作人員。一般說來,女職員工作三年後,就變成抽了苔的老油菜。作為“花瓶”點綴辦公室的魅力已漸衰敗,對業務已較熟悉,也就不太聽從男職員的調遣支配。即使現在愈來愈多的婦女參加工作,女職員仍被視為男人的輔助勞動力。這與婦女的才幹和能力無關,而是企業內部存在著根深蒂固的“性別歧視”。

造成性別歧視的部分責任也在婦女本身。當她們初進公司時,也只是打算借此見識一下社會。她們把公司看作是連接學校和社會的橋梁,任職期間,能找到個稱心如意的丈夫或情投意合的戀人,就是最大的收獲。本來她們進公司的想法就與男職員不同。很難想象,這些剛出校門的妙齡少女會放棄戀愛、結婚,把青春消磨在辦公室裏。

企業內部的性別歧視也來自男女心理上和生理上的差別。公司並不要求女職員具有同男人一樣的工作能力(當然,專門適合女性從事的工作又當別論),只要她們具有輔助男人工作的能力,或者具備作為“花瓶”給辦公室增添風采、美色也就夠了。因此,公司方面總希望她們短期任職,以便能隨時換上新的“花瓶”。

公司挽留裕希子不僅是因為她還有著“花瓶”的價值,還考慮到她通過三年實際工作鍛煉獲得的知識和才幹,已經成為公司的得力人員,而且在這種情況下仍然保持著女性的溫順謙恭。

裕希子雖然得到上司的賞識,但在男職員面前仍表現得謙虛謹慎,恭順有禮。象剛進公司的女職員一樣,聽任男職員隨意吩咐差遣,加之她天資聰穎,辦事幹練。這更加鞏固了她在公司的地位。

盡管公司一再挽留,但裕希子去意已決。鮮花要趁著還被人憐惜的時候就在人前消失才好。一旦花淺色衰,無處可去之後,蜷縮在辦公室的角落裏,遭受男人們的白眼,還要曲意奉承,那倒不如死了的好。

裕希子任職三年,痛切地感到企業內部結構的殘酷無情,這對自己也不例外。雖然公司挽留自己,但這並非公司的溫情,而是自己還有著相當的價值,值得起那份薪金。

即使現在留戀公司的“脈脈溫情”,拖延一段時間再辭職、但總有一天還得離去,何況自己在公司呆的時間已經夠長了。

裕希子之所以在公司一呆三年,是因為她在戀愛。這三年時間,她處在熱戀中。這熾熱的戀情在猛烈燃燒,但當她認清這場戀情的真正面目時,她已成了燃燒後的灰燼。

他那卑劣的表現在裕希子心上留下的屈辱烙印,是一輩子也不會消失的。

“對不起!”他道歉說。

道歉能補償什麽呢?處在二者擇一的十字路口上,他終於拋棄了裕希子。

“我愛你!這世界上我最愛的是你!我的感情至今不變,而且,一生也不會變!我可以發誓。可是,這是跟戀愛不同的另外一種因素。請你原諒,把我忘掉吧!”他跪在裕希子面前說。

“發誓?你一邊說要我忘掉你,卻又要發什麽誓呢?”裕希子癡呆呆地說。

“是對你的愛!就是我們分手了,我發誓一生愛著你!是啊,請你別離開我,我們沒有必要就此分手,今後還請讓我見到你。”

“你說什麽?你想在跟你的夫人建立小家庭的同時,還要繼續同我保持關系?”

“所以我才說這是另外一種因素呀!我愛的女人只有你,其它的一切不過是向社會妥協的形式而已。”

“另外的因素也罷,向社會妥協的形式也罷,說來說去,你不過是要我變成你手中的玩物。這我決不幹!”

裕希子對男人只顧自己薄情寡意,與其說是憤怒,不如說是徹底絕望。

——我怎麽會把自己的青春和女人最寶貴的東西輕易地奉獻給了這樣一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