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反叛的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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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山莊餐廳鄰桌人的談話制定了聞所未聞的山莊營業額搶劫計劃。同案犯全部使用假名,真實身份互不知曉。這個計劃一年後開始執行,僅憑這些準會相信明年他們真會去實行計劃呢。

但伊那勘九郎說男人間的約定這些已足夠。細想一下,這計劃太模糊粗糙,或者根本很難稱之為計劃。但透過表面的粗糙,窺視到的卻是流淌在三人心底裏的某種信賴。

他們三人身上有若幹共同的東西:難以滿足的精神饑渴與對整個社會的敵意。

他們敏感地嗅到對方身上與自己相同的體味,夢一般開始了這計劃。

三次在山上偶遇,令他們約定了第四次。果真會有人踐約而來嗎?

即便只是為確認這一點也要去看看。看看世間是否存在比自己還蠢的人。

第二年8月第一個禮拜天早晨,在白馬嶽主要登山口白馬尻,出現了伊那勘九郎的身影。他禮拜六早晨從東京出發,昨天傍晚到猿倉,車中過夜,現在正在約好的地點等待同伴。

大隊乘坐夜行列車一早到達白馬站的登山客的先頭部隊就要出現了。大部分的登山者都坐夜行列車來,預定當天傍晚到達白馬嶽的白馬山莊。

他們在白馬站前乘公共汽車坐到終點站猿倉,從這裏開始登山。從猿倉沿山毛櫸林中的山道走上一小時左右,就來到了大雪溪末端的白馬尻。大雪溪末端有兩個山莊,登山者在此稍事休息,開始沿大雪溪上山。

白馬大雪溪落差600米,長度依年份不同會有一、兩公裏的差別,最寬處達百米,被稱為日本三大雪溪之一,事實上如果你置身其中,就會明白它是日本最大的雪溪。

作為攀登北阿爾卑斯最受歡迎的山峰的主要登山路徑,雪溪上做了很多記號,只要沿著規定的路線順利前行,一般不會有任何危險,但如果碰到惡劣天氣,因迷路、被山中落石擊中、遭遇雪崩而死亡的事件也不少。

無論怎樣親善,阿爾卑斯固有的乖戾依然隱藏在它優美的山容之中。

白雲山莊每禮拜一早晨出發的現金運送隊下到白馬尻約需二小時,仍然是上午。既是下山、又熟悉路徑,應該比一般登山者要快。

所以伊那勘九郎與同伴約好頭一天相聚,進行各種準備。

在這一年裏,他無時無刻不在考慮著這個搶劫計劃。這個念頭沒有離開過他頭腦一天。

為此他收集了所有能收集到的有關山莊的資料,研究地理環境。甚至包括經營者的姓名、長相、經歷、家庭成員、興趣愛好、開戶銀行等等,所有這些都輸入他的腦子。

而且他進行了好幾次實地調查。只是為避免留下過多線索並未住宿在山莊。根據從各種渠道得到的情報,知道在登山旺季,每個禮拜一,老板栗田正雄與開戶銀行菱井銀行信濃大街支店的工作人員一起運送營業款已是固定的習慣。

開始時,有保安護送,因為沒出過事,就改成由自家養的狗陪伴了。

栗田正雄堅信山裏人善良純樸這種說法,認為全副武裝護送現金是對登山客的不信任,親自下令中止保安護送。

“山裏人底確不壞。但像我這樣的也混跡山中。正要利用你的弱點。”伊那抓住栗田的性格特點,暗自歡喜。這計劃就是建立在栗田對登山者的信任之上的。必須在栗田意識到登山者並非全是善男信女之前實行。

伊那曾說如果三人來不齊就中止計劃,但這一年裏,他改變了想法,決心即便一個人也幹。

原說是山上三次偶遇的三個人紀念第四次相會的行動,一起做才有意義,現在就算是他自己青春反叛的紀念好了。而且既是“青春的反叛”一個人做似乎更有意義。

心裏雖這樣想,但仍隱隱期待著那兩個夥伴的到來。他相信他們會來。同樣的精神饑渴,共同的對社會的敵意,這是他們是“同志”的證明,這種同志可遇而不可求。

饑餓、有敵意的人很多。但體味有微妙差異。只有他們三人擁有完全相同的體味。

他的同伴一定會來。他們決不會讓我一人獨占這4200萬。伊那勘九郎對此深信不疑。

大雪溪入口處,登山路徑兩邊,如關隘般設置著小房子。上午絕大多數都是上山者,且大雪溪路徑主要被用做上山,從這攀登白馬嶽,沿白馬之山山背下山去後錨溫泉是最大眾化的路徑。腳力好的人更有沿後立山連峰山背南下的。

無論去哪裏,從大雪溪路上山都順路,而由此下山者很少。所以埋伏在白馬尻小屋附近,應該萬無一失。

小屋周圍是盤根錯節的面包樹等灌木叢,也有茂密的深草。

伊那勘九郎正偵察周邊的地形,驀地從草叢中站起一人。

“你早來了。”笑著說話的是野獸·松濤。頗有特點的戰車般的身軀上架著炮塔般的頭,臉上掛著和善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