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壞的手表 4

晚上七點半,我來到和A約好的地方——公寓一旁的公園。從盒子裏取出雕像。A看上去很滿意,不停地點頭。“這樣就行了,很完美。不愧是我看中的人,辦事就是可靠。”說完,他從懷裏掏出一只大信封。

我接過信封,確認了一下裏面的數目,心頭一熱。信封裏是厚厚一疊萬元大鈔,而且都是足以割破手指的新鈔。

“那尊雕像那麽值錢?”

A把雕像放回盒子,笑嘻嘻地說:“有些事,你不用知道。”

“哦……也對。”

“為了我們大家好。”

“我懂的。但真沒想到居然會發生那種事,我殺了人……”

A重重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這就是命,是那個男人命不好。僅此而已。不用放在心上,盡快忘了吧。”

“屍體就那麽放在那裏,真的沒事嗎?”

“沒事。剛才我在電話裏不是說了嘛,警察按慣例展開搜查的話,是不會找到你頭上的。一般都會懷疑是熟人作案。也許警方還會去找想得到這尊雕像的客戶。”A提起紙袋,“不過客戶今晚已經準備好了充分的不在場證明,必定會萬事順利。”

“警察能確定準確的作案時間嗎?”

“你擔心這個幹嗎?不用想多余的事,沒事的。要相信警方的辦案能力。”

多余的事?我按住了運動服的口袋,想確認那塊手表的存在。

“怎麽了?”A問我。

我猶豫著要不要告訴他手表的事,但還是選擇默默地搖搖頭,因為覺得就算現在說了也無濟於事。

“那就這樣了,再見。有好差事會再介紹給你的。房間的那把鑰匙,你隨便處理掉吧。”說完這些,A快步離開了。

我也慢慢地離開公園,心裏卻留下一種不踏實的感覺。

從屍體身上摘下手表的舉動,不知道是對還是錯。警察一定會發現少了一塊手表。他們會不會對此起疑心呢?為什麽兇手要把並非高級貨的手表拿走呢?

如果僅此而已,倒也無妨。但問題是,如果由此展開奇妙的聯想,那就糟了。

帶走手表,等於在告訴警方——這起案件的關鍵就在於作案時間。當然,警方也會因此質疑之前推斷出的作案時間,懷疑那是不是兇手設下的陷阱。

我越想越覺得不安。

我開始尋思著想把手表還回去,把手表戴回屍體手上。幸好鑰匙還在我手裏,現在回去還來得及。我從口袋裏掏出手表。

不對——

我越看指著六點三十分的表盤,越覺得像假的、偽造的作案時間。我又推翻自己剛才的想法,認為不應該把這手表留在現場。

我琢磨來琢磨去,卻始終無解,悶悶不樂地走著走著,突然撞到一個人。哇!對方叫了一聲,眼看就要摔倒,我眼明手快地趕緊一把將其拉住。

對方是一位白發的瘦瘦的老人。

“對不起。”我道歉說。

“哦,沒事。”老人一臉平和地擺擺手,“也怪我的眼睛在看著上面。”

看樣子,老人剛才正打算把店鋪的卷簾門放下。我看了一眼老人的店鋪,不由得瞪大了眼。這是一家鐘表店,而且是那種最近已經不常見的老式小店,貼在墻上那幾個“更換電池”的字還是手寫的。

我的腦海中立刻閃過一個念頭。

“怎麽了?”老人問我,他似乎就是鐘表店的老板。

我從口袋裏掏出那塊手表:“能幫我修一下嗎?”

也許是沒想到撞他的人突然變成了客人,老人的表情看上去很意外,但就在他接過手表的一瞬間,臉上的表情轉變為了手藝人的專業表情,仔仔細細地端詳起手表來。

“不好說,得打開看看才行。”老人一邊說一邊拿著手表走進店裏,我也跟著進了店。

老人來到店內角落裏的一張操作台坐下,然後開始作業。他戴上雙重鏡片眼鏡,用工具打開手表後蓋,朝裏面看了又看,自言自語似的說著:“哦,是這個零件松了。”

“能修好嗎?”

“嗯,應該馬上就能弄好。”老人弓著背,正式開始修理。他把手表固定住,雙手拿著各種工具操作的動作看上去非常嫻熟。

沒過多久,老人直起背來,滿意地點點頭:“好了。”

“修好了?”

“算是吧,不過裂了的表面得聯系廠家才能買到替換品。”

“指針能走了嗎?”

“都好了。”

“表面無所謂,沒時間了。”

就算表面有裂痕,只要指針能走就行。

“是嗎?那我幫你對一下時間吧。”老人蓋上表蓋。

付完錢,我走出鐘表店,急急忙忙地趕回公寓。

進房間的時候我仍然很害怕,腦子裏還在擔心屍體會不會已經被人發現。但轉念一想,如果真是這樣,警察應該也到了。

室內的模樣和我走的時候沒有兩樣,男人的屍體也和我最後看到的時候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