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伽利略的苦惱 04

湯川確實從朋友那裏打聽到了許多詳細情況,多虧如此,薰和草薙也大致掌握了那天晚上發生的事。但草薙還想了解一些火災以外的細節。

“去世的是您的兒子吧,他生前做的是什麽工作?”

聽到這問題,友永不禁皺起眉搖了搖頭。“那家夥什麽工作都沒做,整天遊手好閑,都快三十歲的人了……說來真是令人慚愧。”

沒想到一個父親會對剛死去的兒子有如此評價,這令薰不禁停止記錄,看了看友永那張滿是皺紋的臉。

草薙也一樣,一臉吃驚的表情。看到兩人的模樣,友永繼續說道:“嗯,想必你們有些意外吧,我這個做父親的竟然會說出這種話來。”

“莫非其中有隱情?”

友永看了奈美惠一眼,隨即注視著草薙。奈美惠在稍遠的座位上低著頭。

“反正你們遲早都會調查到的,我還是現在說了吧。我這女兒的母親十年前過世了,不過她母親並非我的合法妻子。”

“這件事我們已經有所耳聞,老師您似乎有妻室。”

友永點了點頭。“已經是三十年前的事了,當時經人介紹,我和一個女子相親結婚,婚後不久就有了孩子,但我和妻子兩人的性格實在不合,最後我們分居了,不過一直沒有辦理正式的離婚手續。幾年以後,我和這個孩子的母親相遇了。她叫Ikue,‘撫育’的‘育’,‘江戶’的‘江’,姓新藤。”

“您兒子跟著他母親生活嗎?”

“是的,我們分居時他剛一歲。”

“您沒有想過和妻子離婚,再和新藤育江女士結婚嗎?”

“當然想過,可我妻子一直不肯答應,畢竟她帶著孩子,大概想從我這裏拿生活費吧。而育江當時也說不登記也沒關系,這事就一直拖著沒辦。”

聽過友永的講述,薰認為不無可能。

“原來是這麽回事,那後來為什麽只有您兒子一個人搬回來住了呢?”草薙問道。

“兩年前我的妻子死了,沒過多久那家夥就跑到了這裏,說他沒有地方住,讓我給他想辦法。一個男人居然能滿不在乎地說出那種話……”

“所以您就讓他在別館住下了?”

友永點點頭,嘆了口氣。“雖說已經有近三十年沒見了,但兒子畢竟是兒子。幸好我這裏有棟別館,就讓他住下了。只不過當時我附加了一個條件,他只能住一年,要在一年內盡快找份工作,自己另外想辦法找住的地方。”

“後來一年期滿了吧?”

“期限早就過了,那家夥非但不離開,甚至連工作都不想去找一份。嘴上說找不到適合自己的工作,其實他壓根兒就不想去找。估計他以為只要一直賴在這裏,就一輩子都吃穿不愁了吧。真蠢,他又不是不知道我這個做父親的早就已經退休了。”

聽著他的訴說,薰開始明白友永並不為兒子的死感到悲傷的緣故了。簡而言之,友永邦宏雖然是他的親生兒子,對這個家而言卻是個瘟神。

湯川低頭靜靜地聆聽著,從他沒有絲毫驚訝的表情來看,估計他早就知道這些了。

“情況我們大致了解了,感謝您毫不隱瞞地將實情告訴了我們。”草薙低頭行了一禮。

“這些醜事本不想告訴別人,但你們一查便知,所以我就直說了。住在附近的人也都很清楚,因為他們都是些和我們家打了多年交道的熟人了。”

“您在這裏住了多少年了?”

“我也記不清了。”友永歪著頭回憶道,“畢竟從我祖父那一輩就在這裏住下了。而那棟別館原本也是我父親為我建的屋子,邦宏來之前,那裏一直是供我讀書和娛樂的地方。”

這戶人家的房屋洋溢著古典日本風情,同時不乏西式構造布局,大概就是各個時期房屋主人的審美不同所致。

“還請您允許我問一個較為敏感的問題。”草薙說道,“您可能已經知道了,今晚的事情並非只是簡單的失火,很可能是有人蓄意而為,而您兒子也極有可能是被人謀殺的。”

“我已經聽說了。”友永回答道。

“對此您有什麽線索嗎?從對方使用了兇器這一點來看,其目的並非只是縱火,而是要置您兒子於死地,這一點顯而易見。”

友永兩手交疊放在手杖上,歪著頭說道:“剛才我提到那家夥整天遊手好閑,但其實我並不清楚他每天都具體在做些什麽,而他來這裏之前的事我就更一無所知了。不過想來那家夥也就是整日自甘墮落,或許招惹到了什麽人。”

“那麽,您也沒有什麽頭緒?”

“說來慚愧,那家夥雖然是我的親生兒子,但我也不大清楚。”

“您最後一次見到您兒子是在什麽時候呢?”“今天白天,當時我過去拿這些瓶中船。”友永指了指那些放在一旁架子上的得意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