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伽利略的苦惱 06

沿著友永家門前的道路走一百米左右,有一戶姓柏原的人家。居住在那裏的人六十五歲,名叫良子,是一名家庭主婦,她對友永家的情況了如指掌。兩家人似乎相交甚久。

“那麽,友永先生一開始並沒有把兒子回來的消息告訴鄰居?”薰翻開記事本問道。

此時的薰坐在屋檐下的走廊上。來的時候良子正在晾曬衣服,於是便讓薰坐在了那裏,還拿出滿滿一籃橘子招待她。昨晚的事似乎已經在周圍傳開,良子貌似也做好了迎接警察上門詢問的準備。她說她昨晚出門為親戚通宵守靈,回來的時候消防員都已經撤走了。

“大概他不想對別人說起吧,畢竟兒子那麽不爭氣,而且自從兒子小時候離開家,他就一次都沒見過,所以估計向人介紹時也很尷尬。不過他還是讓兒子在別館住下了,畢竟是親生兒子,到底還是血濃於水啊。”

“柏原太太您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

“是奈美惠告訴我的,不過在那之前我就隱約察覺到了。這地方挺小的,哪家有個風吹草動,周圍的人馬上就會知道。突然有個穿著古怪的人四處亂晃,誰都會覺得奇怪吧?何況那家夥還時常帶一些狐朋狗友回來,吵得人大半夜不得安寧。不是噼裏啪啦地放爆竹,就是任性地在池塘裏劃船,成天給人找麻煩。後來友永先生看這事估計也瞞不住了,就決定和一些關系還行的鄰居說一下。但友永先生身體不太好,所以到頭來四處登門謝罪的人就成了奈美惠。那孩子才是最可憐的啊!說來也真是沒天理,因為她母親生前沒能嫁到友永家,所以等友永先生過世後,她連一分錢遺產都拿不到。真可憐,她一直不計回報地照料著友永先生……”良子如同是在發泄心頭的怨氣般猛說了一氣。“邦宏先生生前是否和鄰居們有過什麽糾紛呢?”

“那可是家常便飯。就像我剛才和您說的,那家夥極度自私任性。不過我們平日倒也會多加注意,盡量不去招惹他,因為自從他在友永家住下來後,就開始有些不三不四的人進進出出了。”

“不三不四的人?”

明明沒有其他人在,良子還是用一只手捂著嘴說道:“是來討債的人。聽說他家不成器的兒子來的時候不但身無分文,還在外頭欠了一屁股債呢。”

這事昨晚友永倒是沒在他們面前提過。薰心想,或許是因為難以啟齒吧。

“他跟什麽人借的錢?”

“這就不清楚了,不過看起來不像是從正道借來的,畢竟來討債的都是些不三不四的人。對了,請問昨晚的那場火災應該不是普通的失火吧?聽說警察今天在附近見人就問有沒有看到手持利刃的人出沒過呢。”

“啊,這個嘛,我也不大清楚。”

薰起身告辭。盛情難卻,她收下了兩個橘子。又走訪了幾戶人家後,薰回到了轄區警察局。間宮和草薙都在會議室裏,只見草薙正在梳理友永邦宏生前的人際關系。

“簡而言之就是一個混蛋。”草薙說道,“聽說友永邦宏的母親和代與友永先生分居後就回到娘家的稅務師事務所幫忙了。可是在她的稅務師父親突發疾病去世後,一家人就失去了經濟來源。從這一點來看,她不同意與友永先生離婚似乎倒也有些道理。友永先生一直都按時支付著生活費,所以友永邦宏並沒過過什麽苦日子,並且順利從高中畢業了。他嘗試過許多工作,但都沒堅持幾天,還沾染上了賭博的惡習,而且開始出入風月場所。內海打聽來的那些有關欠債的情況似乎就是和賭博有關的,而友永邦宏的名字也早就被銀行列入黑名單了。不過聽那些和他交往的狐朋狗友說,似乎在他住進了別館後,以前欠下的債就全都被還清了。看來其實是友永先生幫他還的債。”

“是這樣啊……”

薰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她現在非但能夠理解草薙直呼被害人姓名的心情,也明白了友永幸正顯得對兒子漠不關心的原因。

“至於借款的具體金額,目前岸谷正在調查。據我猜測,友永邦宏欠的債遠遠不止一兩百萬,至少得是這個數的十倍。純粹就是一個混蛋。”

“不管他是不是混蛋,我們都必須把殺他的兇手找出來。”間宮一邊剝著橘子皮一邊說道,“好了,接下來該從哪裏著手呢?”

“目前還沒有發現兇器嗎?”

聽到薰的詢問,間宮一臉苦澀地說道:“轄區警察局的人已經展開了大範圍的調查,但目前依舊毫無收獲。估計兇器已被兇手帶走的可能性較大。”

“日本刀如果丟下不管,一下子就會露出破綻啊。”草薙說道。

“兇器是日本刀嗎?”

“類似的東西。”

“不,倒也未必就一定是日本刀。”間宮往嘴裏塞了一瓣橘子,接著說道,“被害人從背部到胸口被利刃刺穿,傷痕寬約五毫米,長約三厘米,和日本刀造成的傷痕大體相仿,而且是被人用相當大的力氣一下刺穿的。負責屍檢的醫生說,如果被害人確實是被日本刀刺死,那麽持刀之人一定是個身手不凡的劍客。除此之外,被害人身上就沒有其他外傷了。屍體的肺部並沒有吸入煙霧,可見兇手是在將其殺死後才放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