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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發課長站起身,開始講述起了今後的計劃。首先是調查地形,確認礦石儲藏量和密度,以及金屬品質,等等。與此並行,提高采礦、篩礦之類的資源開發技術。之後,再確保冶煉技術的開發。十年之後,將整個計劃推進到可驗收,並使之商業化的水平——課長的講話內容大致如此。

聽完課長的講話,成實稍稍放心了一些。他們並沒有大喊口號,說什麽這計劃將成為支持當地的新興產業之類的話。或許,這也是因為計劃當中的未知因素太多,所以他們才會在講話時顯得如此慎重。

即便如此,海底資源這幾個字,聽起來也同樣讓人覺得很有吸引力。也難怪那些整天希望能夠振興當地經濟的人們會感覺這計劃就像是救世主一樣。玻璃浦的街鎮,如今已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其最大的經濟來源——觀光產業也一直處在持續低迷狀態之中。

盡管如此,眾人心中依舊存在著不安。是否能夠如此輕易地接受這種未知的技術呢?玻璃浦是靠大海生存的。這片海,必須永遠散發著美麗的生命活力。為了支撐街鎮,反而犧牲了街鎮賴以生存的大海。這樣的做法,豈不是本末倒置?

話雖如此,但一個人的力量卻是有限的。為了讓眾人都明白自己的想法,就必須在博客上寫點東西。從以前起,成實就一直在運營著一處介紹玻璃浦海域的網站。

當時,玻璃浦出身的澤村元也響應了成實,給成實發來了郵件。身為自由職業者的他,對環境保護這類的主題很是積極。當時,他與那些同為環境保護主義者的同伴們取得聯系,更著手開始準備發起反對運動了。看到成實的網站之後,他便發信邀請,詢問成實是否願意加入其中。

這對成實來說簡直就是天賜良機。立刻,她便給澤村回了郵件,表明自己願意參加他們保護大海的行動。

其後,成實每天都與澤村他們交換情報。澤村搬出了東京的公寓,回到了老家。他這麽做,是為了安下心來解決問題。他一邊靈活運用自己的人脈,一邊四處召集願意協助反對行動的人。成實等人主張,開發海底的行為將會破壞生態系統。他們的主張,刺激了許多以漁業為生的人,這些人也逐漸開始出現在了反對派的集會上。

見反對派聲勢日高,國家終於開始采取行動。經濟產業省下達指示,命令相關機構向與礦床海域有關的居民召開說明會議。

召開這次說明會的前後經過便是如此。這是個千載難逢的良機。成實暗下決心,一定要讓對方明白自己對大海的這份深情。

DESMEC的技術人員依舊還在講解著。技術員準備了一番有關環保的講話。但在成實聽來,這番話實在是讓人難以苟同。

DESMEC的人員滔滔不絕地講了大約兩小時之後,回答疑問的時間終於到了。

成實身旁的澤村便立刻舉起手。他接過麥克風,開口問道:“正如字面上所說,海底熱水礦床,是有著噴出熱水的洞穴的。在洞穴的周圍,生息繁衍著各種各樣的深海生物。你們說,你們會就采礦對這些生物的影響進行預測,並思考對策,但這種事其實根本就是無法預測的。毫無疑問,那些生物必然會死亡滅絕。那些深海生物中,有些生物甚至需要過上許多年才能長大十幾厘米。而要將它們給殺掉,卻只需要一秒鐘的時間。你們準備怎樣對它們進行保護呢?即便只是現在的想法也無所謂,請你們當場給我們一個答案。”

不愧是澤村。成實暗自感嘆了一番。他的一席話,已經徹底說出了自己內心的想法。DESMEC的開發課長站起身來,開口回答:

“正如您所說,確實,我們無法避免所有的生物都不會遭受任何影響。因此,我們正在從遺傳因子學方面積極討論研究環境保護的對策。我們準備調查一下生活於當地的生物的遺傳因子,並確認一下其他的海域是否還有該生物種類存在。對於那些其他的海域已經再沒有的生物,我們就會采取一些保護的措施。至於具體方法,還得具體種類具體研究。”

澤村把麥克風湊到嘴邊:

“也就是說,只要其他地方還存在有該類生物,那麽本海域內的該類生物就算死絕了,也無所謂嗎?”

開發課長表情扭曲地回答:“嗯,差不多吧。”

“但是,你們真的能夠徹底將生活在本海域內的所有生物的遺傳因子都調查過來嗎?深海生物本來就是一些謎團重重的生物。它們究竟有多少種,生活在何處,這些問題根本就是無法完全掌握的。”

“呃,這個嘛,我們會盡力想辦法的。”

開發課長話音剛落,講堂裏就突然有人叫了一句“這可不成”。講台上的人全都一愣,扭頭看了看剛才發話的人。說話的並非別人,正是那個名叫湯川的物理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