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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場內的冷氣開得很大,但DESMEC的開發課長卻還是滿頭大汗。他一邊用手帕擦拭著汗水,一邊握起了麥克風。

“我說過了,我們認為,今後還必須調查一下開發行為對浮遊生物的影響。正如您所說,挖掘海底,確實會對食物鏈產生一定的影響。我們將在查明開發行為將會產生多大影響之後——”

“我問的問題是:如果你們調查階段的挖掘行為對海底產生了較大的影響,那又該怎麽辦?要是今後再也捕不到魚了,這責任又由誰來擔負!”站起身來怒吼的男子,身上的短袖T恤下露出了粗壯的手臂。他是個漁民。之前他也很積極熱心地參加過成實他們召開的集會。

“對不起。請不要激動。DESMEC的說明還沒有結束,請諸位先耐心聽完,之後再舉手提問。之前我也強調過好幾遍了,請諸位不要擅自發言。”和昨天不同,今天這個一臉不耐煩的主持人,是市政府的宣傳課長。在討論會上堅持主持了兩小時之後,他的聲音中已經開始顯露出了一絲沙啞。

DESMEC的開發課長重新拿起了麥克風。

“眼下調查挖掘行動,正在緩慢地展開著。目前似乎還並未出現過較大的影響。今後,其規模還將漸漸擴大——”

“這話可說得真好笑。你們憑什麽擅自展開調查挖掘?誰準許過了?”另一名聽眾在座位上叫嚷了起來。

“說什麽呢?正是因為之前展開過調查挖掘工作,我們現在才知道海底裏埋藏有稀有金屬的。調查這種行為,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人的許可的。”說話的並非DESMEC的人,而是成實身旁那個一身西裝的男子。

“你說什麽呢?你到底是哪一邊的人?”剛才發言的那名男子怒吼道。

“我就是為了搞清楚自己該站在哪一邊,才到這裏來的。捕魚的事我已經聽夠了。相對於此,我倒是更想聽聽DESMEC一方的商業話題。”

“什麽叫聽夠了?”

“抱歉。請諸位稍等一下。發言時請舉手。拜托諸位按照我說的去做。”主持人把眉頭皺成了八字,沖著麥克風喊道。

老實說,這場日本首次圍繞海底熱水礦床開發的討論會,進展得實在說不上順利。除了DESMEC和一部分其他人員之外,幾乎所有的人都對這項技術一無所知,討論的議題總是牛頭不對馬嘴。即便是成實這樣,事先已經做過很多準備工作的人,也無法說自己能完全理解對方的話,心中的挫折感越來越強。

當然了,成實今天也確實不在狀態,無法把心思完全集中在這場討論會上。原因很明顯,就是那位冢原先生的死。

成實回想起,自己昨天還曾在這裏遇到過冢原。當時,他似乎向成實點頭致意過。或者說,其實那不過只是成實的誤解?之前成實也陪著節子去了一趟玻璃浦警署,但警方就一直在問話,根本就沒告訴過成實和節子有關的詳細情況。

成實把目光投向了那個和DESMEC的人並排坐在台上的湯川。湯川雖然看似是在翻閱桌上的資料,但很明顯,他根本就沒有在聽眾人的討論,心思根本就不在這裏。因為,湯川他根本就沒戴眼鏡。

最後,超過預定時間四十分鐘之後,討論會終於散會了。DESMEC的眾人全都一臉疲憊的模樣。推進派一方的人中,就只有湯川一個依舊一臉的平靜。他收拾好東西,飄然離開了會場。

“嗯,今天也大致差不多了吧。”成實身旁的澤村站起身來,說道,“能逼得對方同意下次再繼續討論,也已經算是有所收獲了。”“可我還想讓他們公開發表一下有關深海生物生息的數據呢。他們說還沒整理好,但這話肯定是在撒謊。在他們答疑的時候,我還以為澤村你會站起來說兩句呢。”

澤村把資料塞回包裏,聳了聳肩。

“我也有些遲疑,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說。結果沒多久,話題就轉移到漁業上去了。機會也就讓我這麽白白錯過了。”

對於早已習慣了討論的他來說,這種事情很少見。仔細想想,其實這問題確實也挺棘手的。

“對了。”走出講堂之後,澤村壓低嗓門,沖著成實說道,“討論會結束之前,我也不打算問你的。你家那邊的情況怎麽樣了?”

“我家?”

“我已經聽說了。昨晚沒有回去的那位客人,據說已經死了?”

“嗯……”這鎮子也真夠小的,但凡有半點風吹草動,立刻就會傳得人盡皆知,“是啊。嚇了我一跳呢。”

“我聽人說,那客人是摔死的?”

“從堤壩上。從堤壩上摔到了巖石地裏,碰到了頭。”

“真夠慘的。不過你們家那邊也不輕松吧,警察大概已經去過你們家了吧?”

成實點點頭,告訴澤村說早上她已經和節子去過警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