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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童手機的鬧鈴聲響起。恭平看了看時間,按停了鬧鈴。正好六點半。看看攤開的作業本,恭平嘆了口氣。語文的習題還基本上都沒動就只是做了幾道看假名寫漢字的題。雖然湯川輔導自己做了些算術的習題,但語文作業卻還是得自己想辦法。好不容易說服自己開始動手,但恭平怎麽也沒法集中精神。做不了兩題,就想伸手去拿遊戲機。遊戲機倒是忍住沒去拿,這回卻又打開了電視。碰巧,電視裏正在放動畫。是個之前沒看過的片子。雖然感覺也沒什麽意思,但恭平還是一直看到了最後。光是看動畫,就過了三十分鐘。看完之後,恭平倒也乖乖地關上了電視,可他卻還是沒心思做題。老實說,他就一直在等著鬧鈴聲響起的一刻。

恭平走出房間,來到一樓。到宴會間去之前,恭平先探頭往大堂裏看了一眼,只見湯川站大堂裏抱著手臂,盯著墻上畫在看。墻上掛的,就是那幅大海的畫。

“博士。”恭平叫了他一聲,“你又在看那幅畫了?”

“我是在想,這畫是從什麽時候起掛在這裏的呢?”

“嗯——”恭平沉吟了一下,“應該是從很久之前就掛在那裏的了吧。兩年前我到這裏來的時候,那畫就已經在那裏了。”

“也是。”湯川一笑,擡手看了看表,“好了,去吃晚飯吧。”

宴會間裏,成實正在往桌子上擺放湯川的飯菜。菜肴依舊大部分是用魚類和蚌類做的。

湯川的飯菜對面,放著恭平用的碗筷。今晚川畑家的晚飯是漢堡包。

“和往常一樣,看起來感覺味道就很不錯啊。”說著,湯川盤腿坐下了身。

“抱歉。整天都是這些菜,幾乎都沒什麽變化。”

“哪有。最近幾天的魚都不一樣啊。這可是海味的寶庫啊。”

“對了。”恭平突然問道,“成實,我有件事想問問你。今天我去海邊,看到了一條很漂亮的魚。那魚很小,渾身藍色。我問姑父,姑父說是讓我問成實你。”

“身子很小,渾身藍色的魚?大概兩厘米嗎?”

“對對。”恭平連連點頭,“就像熱帶魚一樣漂亮。”

“那應該是‘空雀’吧。”

“空雀?它不是魚嗎?”

成實微微一笑。

“準確的名稱,應該是叫作‘空雀鯛’。那魚在玻璃浦這裏很常見的。那些第一次玩體驗潛水的人們,印象最深的大概就是發現空雀的時候了吧。第一次看到那魚的時候,我也把它當成是會動的寶石啦。”

“我也嚇了一跳。我當時本想捉住它的,結果卻沒抓到。”

“肯定抓不到的啦。不過,你別看它現在樣子挺漂亮的,等到冬天的時候,它就會變黑的。”

“這樣啊?不過也罷。反正冬天我也不會跑去潛水的啦。”

“我開動了。”兩手合十之後,恭平拿起了餐刀餐叉。漢堡包的表面烤的程度恰巧合適,用餐刀一切,滲出的肉汁和濃西班牙沙司混合到一起,冒出了騰騰熱氣。

“感覺你的晚飯味道也挺不錯的呢。”湯川說。

“那我切一塊給你吧。不過你要用生魚片來換哦。”

“感覺倒也不算太吃虧,我考慮下好了。對了——”湯川手裏捏著筷子,“我有個問題想問問你。”

說完,湯川看了一眼成實。

“什麽事?”成實一下子挺直了脊背。

“大堂裏掛的那幅畫,是誰畫的?”

成實的胸口輕輕地起伏了一下。恭平感覺她似乎是深呼吸了一口。

她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有點好奇罷了。上次我也跟恭平聊過這事,問他那畫畫的到底是哪裏的大海。至少,在這附近,是看不到那樣的大海的。”

成實把貼在耳朵上的頭發捋到了耳朵後邊,偏起了頭。

“我也不大清楚。那畫很久以前就掛在旅館裏了。不過我一直都沒太在意。”

“很久以前?意思是說,你們家搬到這裏來之前,那畫就掛在那裏了?”

“對。聽我爸說,那畫是別人給我祖父的,之後我祖父就把它掛在那裏了。所以,我爸應該也不大清楚的。”

成實拿起托盤上的點火棒,準備把點火棒的一頭伸進湯川面前的桌上火爐的下邊。

“不必了,我自己來點吧。”湯川說道,“你就把點火棒放那兒吧。”

成實一臉困惑的表情,回答了聲“好”,把點火棒放回了托盤。之後,她說了句“請慢用”,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那幅畫上的大海——”說著,湯川看了看她的後背,“是從東玻璃的山丘上看到的。剛才我去確認過了。”

成實停下了腳步。不光只是雙腿,她全身的動作都在一瞬間停止了。成實緩緩扭過頭來。她的動作,生硬得就像是生了銹的機器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