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林貴弘之章 03

我打開了筆記本電腦,但只是把手搭在鍵盤上,根本沒有打字。因為壓根就沒有靈感。有一篇後天就得完成的論文,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明晚估計得熬夜了。

我把手伸向放在旁邊的咖啡杯,想起裏面早就是空的,便收回了手。正想著該不該再喝點,但一想到得去一樓的廚房,我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倒不是嫌麻煩,而是因為有點怕和美和子碰上。

剛才我下樓泡咖啡時,她正坐在餐桌旁翻開報紙,一臉嚴肅地讀著新聞。遠遠一看,就知道她看的是哪篇報道,因為標題正是“人氣作家在婚禮上離奇死亡”。她身旁擺著像是最近幾天的報紙。

“哥哥,你怎麽看加賀先生方才的話?”我操作咖啡機時,她問我。

“哪句話?”我故意裝糊塗。其實我非常明白她指的是什麽。

“就是浪岡準子小姐是在周五買鼻炎藥的事。”

“哦。”我曖昧地點點頭,“是有點吃驚。”

“我不是有點,而是非常吃驚。因為這就說明,浪岡小姐完全沒有機會把毒膠囊放進去。”

我默默地看著咖啡機啪嗒啪嗒將棕色液體滴入玻璃容器,想了想有沒有什麽能讓她信服的說法,卻沒有想到什麽好主意。

“如果不是她放的,那到底是誰把阿誠……”可能是想象過於恐怖,她沒能把話說完。

“別這樣。”我說道,“浪岡準子制作毒膠囊是事實。那麽,投毒自然也可以認為是她幹的。”

“但是她根本就沒有機會啊。”

“那可不一定。雖然看似沒有,有可能是我們大意而沒發現。”

“會嗎……”

“會的。不然,難道還有別的可能性?”

美和子並沒有回答,而是看著手邊的報紙。沉默中,只有咖啡的香味飄蕩在房間裏。

“報紙上說浪岡小姐的住處還散落著幾粒膠囊,會不會是誰偷了其中的一粒,然後讓阿誠吃下去呢?”

“你指誰?”我問道。

“這種事,我也不清楚。但加賀先生不是說過嗎?有關浪岡小姐的自殺,可能有其他人參與。會不會是那個人偷的?”

“警察只是隨便說說而已。”我把咖啡倒進杯子。因為手抖了一下,有些灑在了地板上。

美和子沒再說什麽,只是一直翻著報紙。我已無法想象她到底在想什麽。看她那有些想不開的表情,我發現我們之間好像隔著一堵透明而厚實的墻。我就像逃跑一樣端著咖啡離開了房間。

從那之後,過了大約一小時。

想到美和子可能還在那個昏暗的房間,在餐桌旁托著下巴想著各種不祥的事,我就沒有勇氣走到那裏。

我想起了婚禮當天的事情,想起了那天早上塞在我的房間門縫中的信。那封信雖然馬上就燒掉了,但內容卻深深印在我腦海中。

如果不想讓你和神林美和子的肮臟關系公布於世,就把隨信附寄的膠囊混放到穗高誠的鼻炎膠囊裏——

發這封恐嚇信的人應滿足以下三個條件。首先,這個人察覺到了我和美和子的關系。其次,他知道穗高誠服用鼻炎藥。第三,他還知道我住在酒店的哪一個房間。滿足第三個條件難度很大。問前台是絕對不會知道的,因為那天我以神林的名義訂了兩個單人間。即使是前台的人,也不知道我住的是哪一間。

周六晚上打算回各自的房間時,美和子好像說過,要給雪笹香織和穗高誠打電話。她很可能在通電話時將我們的房間號告訴了他們,然後穗高誠有可能又告訴了駿河。

這樣一來,就能限定發恐嚇信的人。首先是穗高誠和美和子,但把他們排除應該沒問題。

那麽,一定就是駿河直之和雪笹香織中的一個。無論是哪一個,一定是認為比起自己下手,讓我來投毒更安全,即便警察展開調查也不用擔心。

就算兇手是其中的一個,毒膠囊又是怎麽搞到手的?很可能就像美和子說的那樣,兇手以某種方式參與了浪岡準子的自殺,然後從她的住處偷出膠囊。

我回想了一下十七日白天浪岡準子像幽靈般出現時的情形。那時駿河直之把她趕到外面,但在那之前,他們聊得非常親密。據警方說,駿河直之和浪岡準子住在同一棟公寓。這說明他有可能先發現了浪岡準子的屍體,卻沒有立刻報警,而是考慮如何利用這件事殺穗高誠,這種可能性很大。

我想起駿河的尖下巴和凹陷的眼窩。我不知道他有沒有殺穗高誠的動機,但從他們相處的情況來看,兩人的友情並不堅固,估計僅僅是靠金錢維系。那麽,存在旁人根本想象不到的爭執也並不奇怪。

雪笹香織怎麽樣?倒是看不出她與浪岡準子有什麽聯系。那麽動機呢?

她曾是穗高誠的編輯,所以從工作角度來看,他的死亡對她不利,但從私人的角度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