駿河直之之章 04

空氣忽然變得異常沉重,整個房間都籠罩在沉默中。客廳本來就大,現在則更覺得如此。遠處傳來了汽車的引擎聲。

最早開始動的是雪笹香織。她嘆了口氣,坐在沙發上。她蹺腿時我才發現,她的裙子出乎意料地短,露出了修長的腿。這一瞬間,不知為何,我確信她與穗高誠之間絕對發生過什麽。

“這樣啊,”她說道,“所以才用這種方式把我們叫到一起,還特意發了那份奇怪的電報。”

“我向不是兇手的兩位道歉,對不起。可我只能想到這種辦法。”

“你沒必要也給我發電報。”我對她說。

“我想,應對三位一視同仁。”美和子沒有看我的臉。

“如果連親生哥哥都不例外,那麽我也只能配合了。但我有點不明白,為什麽把嫌疑人限定在我們三個中間?”駿河坐到雪笹香織旁邊。

“理由很簡單。”美和子說道,“如果想把阿誠以那種方式推向死神的懷抱,至少需要兩個條件。一是知道他一直服用那種鼻炎膠囊,二是有機會將毒膠囊混放進藥瓶或是小藥盒。而滿足這兩個條件的,只有在座的三位。”

駿河像外國電影明星一樣誇張地攤開了雙手。

“我們確實知道穗高的常備藥,也有可能找個機會將毒膠囊放進去。但美和子小姐,你忘了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我們根本沒有毒藥。你看了新聞應該知道,硝酸士的寧這種毒藥不是隨便就能搞到手的。制作毒膠囊的是浪岡準子小姐,這是雷打不動的事實。你說我們中有誰能拿到她制作的毒膠囊?還是說我們中間的某人接受準子小姐的請求投了毒?”

美和子聞言,輕輕地嘆了口氣,望向院子,緩緩地拉上了裏面的窗簾。屋裏完全暗了。她繞過我們坐的組合沙發,走向入口處,打開墻上的兩個開關。花瓣造型的燈照亮了整個房間。

“我不是什麽名偵探,”美和子開口說道,“沒有能力說出能讓大家信服,又能讓兇手坦白罪狀的推理。我能做的,只有請求。”

她再次走近我們,站在一米開外的位置,輕輕吸了口氣。

“拜托了。”她用壓抑的聲音說道,“是誰將阿誠推向了死亡,求你自己站出來吧。”

她又說了一次“拜托了”,然後低下頭,一動不動。

我覺得曾經在哪兒看過類似的電影。不是最近,而是很早以前。當時父母還健在,我和美和子也只是普通的兄妹。或者那不是電影,而是夢境。總之,自從看到那一幕,我和美和子一直走在歧路上,後果就是現狀。妹妹將哥哥當作殺人嫌疑犯,哥哥則無話可說,不知如何是好。

她有充分的理由懷疑我。我有機會接近藥袋,而且還存在動機。

我看了看其他兩個人。駿河直之和雪笹香織都在看別處,避免與任何人有眼神交流。我覺得他們都在觀察其他人的態度,同時又覺得他們中的一個會忽然坦白,說出“穗高其實是我殺的”。

我想到了那封威脅信。不知威脅信是他們中的誰寫的。前天送雪笹香織去橫濱車站的路上,我還問她是否經常用電腦或打字機,她回答說哪個都不用。威脅信中的文字是用電腦或打字機打的。如果相信雪笹香織,那麽,寫威脅信的應該就是駿河。但最近的編輯真的會有既不用電腦也不用打字機的嗎?

我的預感並沒有成真,兩個人都沒有開口,甚至沒有動彈。駿河把右胳膊支在沙發扶手上,托著下巴坐著。雪笹香織則將雙手交握在膝蓋上,盯著茶幾上的煙灰缸。而我只是轉動眼珠觀察他們。

美和子擡起頭。我看向她。

“我明白了。”她沉重地說道,“我本想,如果兇手自己站出來,我會向警方求情,能不能酌情減刑。不過,看來我的話並沒能打動大家。”

這時,雪笹香織開口了:“駿河先生。”

所有人都看向她。在大家的注視中,她繼續說道:

“還有神林先生。我相信兩位,並且確信美和子小姐一定是搞錯了。不過,如果——請別誤會,這只是個假設——如果兩位中有人能夠主動站出來,我也會像美和子小姐一樣,或者比她更熱心地向警方求情,爭取減刑。因為,我覺得一定是有什麽理由才那麽做的。”

“我們是不是得說謝謝?”駿河苦笑著,“我將同樣的話原封不動地還給你。”

雪笹香織點了點頭,略微扭曲的嘴唇露出了難以理解的笑容。

美和子重重嘆了口氣。那聲嘆息好像起到了讓空氣變濃的作用。

“真沒辦法。我原本期待有人能夠主動站起來的。”

“我會那麽做的,如果我真的是兇手。”駿河用挑戰般的語氣說道。

美和子垂下眼睛,默默地走向門口。她看了我們一眼,然後露出下定決心似的表情,握住球形門把手推開門,沖著外面說:“請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