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夢想 05

送理砂上學回來的路上,真智子的手機響了。看了一眼來電顯示上的號碼,她就知道對方是誰。她並不想對這個人說話,但又無法視而不見,便走到路邊,按下了通話鍵。

“喂。”

“啊,真智子嗎?是我。”

“嗯。”

這是她的前夫,被前夫直呼其名讓她感到不快,但她從沒發過半句牢騷。

“聽說出大事了?”

“你知道了?”

“就在剛剛,警視廳的刑警來了。問了好多問題。”

“哦……”

或許對警察來說,這是理所當然的行動。關於這個案子的設想,與其說是一個惡魔般的盜賊侵入了宅子,倒不如說是一個與楠木母女存在某種關系的人闖進了宅子更為合適。而被殺的毛利又是真智子的男友,前夫一定是被當作對毛利懷恨的人而吸引了警察的注意。

“要是給你添了麻煩,那真對不起了。”

“不,沒關系。幸好我有不在場的證明,警察看上去也沒懷疑我。”

“那就好。”

“理砂怎麽樣?一定受到驚嚇了吧?”

“表面上還很開朗,實際怎麽樣就不知道了。我想她心裏應該不會平靜。”

“那可不是嘛。”接著他停頓了一下,“我,今天有空……”

真智子變得不快起來,她知道他想說什麽。

“然後呢?”

“也沒什麽,就是,我覺得是不是去一下你那裏比較好。你們肯定不好過。”

“嗯,算是吧。但沒事,我們自己總會挺過去的。”

她的真實想法是,這個時候,前夫的出現只會給人添亂。

“是嗎?要是有什麽難事盡管找我。力所能及的事我會辦到的。”

他那久違的說話聲充滿了慈愛,或許他是真心在惦記吧。真智子的心情如釋重負,但她現在已經不能依靠他了。

“謝謝。有什麽要我轉告理砂的?”

“嗯,告訴她,想跟我說話了,就打電話來。”

“知道了。”

“那,振作起來啊。真的別對我客氣。”

又說了一句“謝謝”,真智子掛斷了電話。

她一邊走,一邊想起了前夫,想起了她和前夫的生活。她想,如果他們生下的不是理砂這樣的女兒,一定能更順利地相處下去。

前夫是個在貿易公司上班的普通工薪族。登記結婚的時候,真智子也是個普通職員。結婚之後,她成了普通的主婦。然後理砂出生,她又成了普通的母親。然而普通的日子就到此為止了,隨著理砂的成長,真智子心中有樣東西開始膨脹起來。

理砂具備天才般的運動神經,至少在真智子眼裏是這樣的。她繼承了自己的血液,不,她有著超越了自己的才能——從理砂能走路開始,真智子就確信無疑。平衡感,柔韌性,瞬間爆發力,各項都是一等一的。

對真智子要讓女兒學體操的想法,丈夫是反對的。最大的理由就是危險。他主張讓理砂像普通人一樣成長。

“你什麽都不懂!不讓理砂去練體操,那是埋沒了她寶貴的才能。”

“你別說得那麽誇張。她參加不了奧運會。”

“不!讓她練體操就是奔著奧運會的,這是當然的事!”

“妄想罷了。”

“要是當初沒受傷,我就走到這個妄想跟前了。”

幾次爭吵後,真智子最終強行把理砂帶進了俱樂部。俱樂部會長是她的一個老相識,一眼就看出了理砂的潛力。

“一定得好好培養。”

聽到這句話時,真智子高興得流出了眼淚。

她和理砂兩人齊心協力生活就是從那一天開始的。真智子的生活幾乎全部圍繞理砂的訓練重組了一遍。飲食內容、生活節奏、居住環境,一切都為此改變。這樣一來,真智子的眼裏必然漸漸容不下了丈夫的身影。她只求丈夫提供能維持理砂培養環境的經濟支持。

“你究竟把家庭當成了什麽!你以為,犧牲掉這個家庭,理砂就會幸福嗎?”

有一天,丈夫一發不可收拾地怒吼起來。他說要讓理砂停止練體操。

“我要讓理砂把才能開發出來,這怎麽就不行了?這樣成功了,理砂就會幸福。理砂的幸福,不就是我們的幸福嗎?你不這麽認為?”

“這種東西才不是幸福!”

“自以為是!”

“誰自以為是?”

現在真智子想起來,覺得當時丈夫或許已經強忍很久了。忙於工作的他,只有休息日才能顧及女兒。然而就連休息日的這點幸福,他也沒有得到。他一定非常羨慕那些被央求著花點時間陪家人的父親。

真智子發現他在外面有了情婦。她對此什麽也沒說,甚至覺得這倒正好。她已經沒有閑工夫為丈夫操心了。

然而最後,提出離婚的卻是真智子。因為她不想讓理砂看到父母每日爭吵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