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的忠告 07

各種各樣的記憶交錯在原的心頭。老實說,究竟怎麽辦才好,他並沒有主意。事故發生之前就是這樣。

他當然不是沒有注意到峰子和葛原留美子的關系。有關葛原留美子的性取向,已經有人告訴過他了。但他並未料到竟然連峰子也進入了那樣的世界。恐怕跟加賀說的一樣,他是不願相信這樣的事實。

然而觀察峰子的行動只是徒增了他的疑慮。他十分苦惱。就算問峰子本人,一旦被否認,就只能到此為止。但他又想不出其他能夠確認真相的辦法。

於是,那天晚上,他決定要見一見加賀。經歷了種種案件的加賀說不定能夠給他一些好建議。

但是事故發生了。

自己是否被人下了安眠藥的疑雲一直籠罩在原的腦中,但他不敢想象這種事情。可以說,他害怕一經思考就會得出答案,盡管這是個得不出答案就無法了結的問題。

加賀打開記事本,遞給原,另一只手拿出一支圓珠筆。

“幹什麽?”原問道。

“在這裏畫一條魚吧。”

“畫魚?為什麽?”

“別問為什麽,畫就是了。畫你喜歡的魚,金槍魚也行,秋刀魚也行。”

“奇怪的事就……”

原接過記事本和圓珠筆,用左手笨拙地畫了條魚,不像金槍魚或秋刀魚,而是一條怪魚。

拿過記事本,加賀溫和地笑了。“果然如此。”

“怎麽了?你究竟想說什麽?”

“前幾天我看電視,裏面說了一件有意思的事。如果要一個人畫魚,他一開始一定把魚頭畫在左邊。不管是左撇子還是右撇子,即便讓外國人畫也是一樣。你現在畫的這條魚也是這樣,頭朝左邊。”

原感到摸不著頭腦,他看著自己剛畫的畫。

“說起來還真是。為什麽?”

“魚類圖鑒之類的魚的畫,基本上都是這樣畫出來的。人們從兒童時代開始就一直看這些畫,漸漸就烙下了魚的畫應該把魚頭放在左側的印象。那為什麽魚類圖鑒也要這麽畫?因為最初對魚類進行系統研究的學者們常常要對魚的左側進行寫生。這是有理由的,因為右側通常在寫生之前就被解剖了。學者們之所以要解剖右側,是為了保護魚的心臟不受損。”

“嗯。我知道你電視看得仔細,但這又怎麽了?”

“你想想貼在你家玄關的那幅畫。那是大地畫的魚。”

“那幅畫……”

“頭可是朝右邊的。”

加賀這麽一說,原點點頭。

“確實是這樣的。我看見那幅畫的時候,總有種不能平靜下來的感覺,就是這個原因嗎?可是他為什麽會畫成那個樣子?”

“我不是說過嗎?大地是個老實的孩子,看見什麽就畫什麽。”

加賀又從上衣口袋裏取出了照片,但這次是兩張。

“這張照片,是剛剛給你看過的葛原留美子公寓的照片。而這張照片,是公寓門前那座公園的部分放大照。”

原來回看著面前的兩張照片,隨後看向那張放大照,屏住了氣息。那上面照的是魚的雕像,是裝飾在公園入口附近的。

“大地給這個雕像畫了寫生嗎?”

“這樣想也不奇怪吧?說些能作參考的話,如果在公園裏給那個雕像畫寫生,頭是朝左的。但既然畫上的頭朝右,那就表明是在公寓所處的一側畫的。”

“葛原留美子的房間在……”

“二樓。從窗戶看出去,正對面應該就是那個雕像。”

“你是說,峰子把大地也帶到那個人的房間了嗎?”

“這樣想應該是合理的。當然,你要是對峰子這樣說,她恐怕會回答你:把孩子帶到花藝老師的家裏有什麽不好的。”

“是嗎?把大地也帶過去了啊。”

原思考著這件事的意義。仿佛吞了鉛塊一般,他有一種重物壓在胃袋裏的不快感。

“她打算終有一天要和那個女人一起生活嗎?連大地也帶過去……”

“我不知道她的計劃具體到什麽程度,但她確實想要讓大地和葛原留美子產生感情。”

“我知道了。”原望著天花板說道。不知為何,他現在已經完全感覺不到渾身傷口的疼痛了。“話說完了嗎?”

“說完了。”加賀將照片和記事本放進口袋,“或許你想說我多管閑事,但我不能對此坐視不管。”他最後將手伸向了放在桌子上的空瓶子。

“把瓶子放在那兒。”原說道。

“可以嗎?”

“嗯。留下吧。”

加賀略一思考,點點頭,看了一下手表。

“你坐的時間太長了,身體怎麽樣?不累嗎?”

“沒事。身體嘛——”原只是嘴角做出微笑的樣子。

加賀做了個深呼吸,左右扭動脖子,隱約響起了關節的聲音。

“那我回去了。”

“嗯,小心點,可別疲勞駕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