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3/3頁)

“反過來?”

“假設你父親自殺在後,而你不去學校在先。通常情況下,輟學或許會引起同學們的注意,但如果班主任做過什麽解釋,他們也就會罷休了。不過那些解釋並不是事實,苗村老師對學生說謊了。那個老師知道你不去學校的真正理由。是什麽呢?能想到的有兩個:你自己不願意去學校,或者因為某件事情而不能去學校。我假設原因是後者。你想去學校卻去不了,為什麽呢?因為那時候你跟著父親一起去了遙遠的地方,你們在進行一場逃亡。沒錯,你們為了躲債而逃跑了。”加賀用他那富有穿透力的聲音一口氣說完,死死地盯著博美的臉,似乎在向她示威——無論多麽巧妙的演技都騙不過我的眼睛。

“你說得好像自己坐著時光機回去親眼看到了似的。我真想知道你的自信是從哪裏來的。”

“這樣考慮的話,一切就都合理了。你父親恐怕是在某片遙遠的土地上死亡的。死亡證明交給了當地,遺體也在那裏火化了,所以學校裏的同學什麽都不知道。苗村老師雖然知道你們逃亡的事,卻沒有聲張,而是選擇了靜觀其變,估計是因為同情你的遭遇吧。沒過多久,你父親的死訊傳到學校,但苗村老師考慮到你的處境,決定對學生們隱瞞真相。而且他還決定就算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也不會說出真相,而是會謊稱你父親是在當地自殺,因為他怕為躲債逃跑這件事會給你帶來不好的影響。不,也可能是你自己懇求苗村老師那樣做的。”

博美同樣盯著加賀,輕輕拍了拍手。“真是了不起的想象力。做刑警的,每個人都像你這樣嗎?”

“雖然死亡證明在法務局的保存期限已經過了,但是你父親是在什麽地方怎麽死的,只要想查立刻就能查出來。”

“請你隨意。”

“你不想補充些什麽嗎?如果你願意在這裏說出實情,我們都可以更省事。”

“每個人都有各種所謂的難言之隱。為了活下去,必要的時候多多少少都會說謊。但是加賀先生,就算你的推理正確,我的父親死在了逃債的路上,那麽我又有什麽罪呢?偽造經歷?”

加賀皺起眉頭,手指在鼻子下方擦了擦。“應該也定不了什麽罪吧。如果真是那樣……”

“那麽這究竟有什麽問題呢?還是說你只是想把我的過去翻個底朝天?”加賀沒有回答,博美則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事先約好的只有十分鐘,現在已經超過很多了。可以請你到此為止嗎?”

加賀仰望著她。“就在最近,我從一名熟識的護士那裏聽到這樣一句話,是一個死期將至的人說的。她說,一想到以後會在那邊看著孩子今後的人生,就開心得不得了。為了這個,即便失去生命也無所謂。父母為了孩子可以犧牲自身,關於這一點,你有什麽看法?”

這句話讓博美一陣眩暈。她拼死堅持。“我覺得很了不起。僅此而已。”“是嗎。”加賀點頭起身,“明白了。感謝配合。”

博美將二人送到玄關。加賀再次轉身面對她。“明天就是公演的最後一天了。”

“是的。”

“我衷心祝願公演能夠順利落幕。”

“謝謝。”

“關於那部《新編曾根崎殉情》,我可以提一個問題嗎?”

“什麽問題?”

“關於題材的選定,你是怎麽想的?滿意嗎?”

博美看著問出這個問題的加賀,不禁有些意外。他的眼睛裏流露出一種無法言說的憐憫之情。

“嗯,當然了。我覺得那是最棒的題材。”她自信地回答。

“那就好。不好意思,問了個奇怪的問題。那我這就走了。”加賀說完便走出房間,旁邊的女人也打了個招呼,跟在他身後出去了。

鎖上門之後,博美轉過身,快速地沖進洗手間。她站在洗臉池前,視線飛快地四處遊走,鏡子裏的那張臉早已失去了血色。

她拉開抽屜,將裏面的梳子拿了出來。纏在梳子上的頭發似乎比今早看時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