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被隱藏起來的犯罪(第2/5頁)

“在昭和年代的今天,特別是在成為民主國家的日本,軍隊已經解體,警察也不能象過去那樣行使暴力了。我聽說即使在監獄裏邊,除特殊情況外,也不允許進行拷問。現在允許行使暴力和拷問的,只有精神病院了。

“這當然是因為醫生這種職業,比其它職業受到尊敬的緣故。在我們看來,醫生是—

種特別神聖的職業。可是,任何特權一經惡用,就要產生可怕的結果,特別是醫生若將自己的權力加以惡用的話,後果就更加慘絕人寰。

“這是一種可怕的犯罪,一般的殺人和它相比,簡直不在話下。這是對人類的叛逆,對神的叛逆,對上天的褻瀆。

“進了精神病院的人,和外界斷絕一切來往。監獄裏的犯人,還允許和家屬會面。而一經醫生斷定為嚴重精神病患者的人,除少數護士和醫生以外,不允許和任何人見面。要是這個醫生見利忘義,背叛自己的天職,在數十萬、數百萬金錢的誘惑之下走上歧途的話,就會在大地上鑿開一個悲慘的通向地獄之門。這裏可能隱藏著犯罪。但這種犯罪,我們決不允許它繼續隱藏下去。為了伸張正義,我不能不請求當局弄清這一事件的真相。”

我說完以後,石狩檢察官無法抑制他的興奮之情地起身來。他站在窗前眺望著窗外茂密的樹林,兩眼好象閃耀著淚花。

“柳君,你的想象實在大膽。但我不禁感到你的話裏具有一種可怕的真理。我衷心祈願你的想象是錯誤的。但是,可怕也罷,奇怪也罷,這確實是一個真相必須弄懂的事件…

…你稍等一下,我和東京聯系—下。”

他說完就走出室外。我們屏著呼吸等著他回來。30分鐘,一個鐘頭,時間緩慢地推移。他終於又回到室內。

“柳君,聯系好了,馬上到大岡醫院去。已經派警官火趕到千鶴井夫人的病房去了。

快快,高木君也一快去吧。”

我們沒有二話,立即登上了等在門口的檢察局的汽車。汽車猛然啟動,開足馬力在盛夏的馬路上飛速前進,房子、電線杆子、人、自行車等一閃而過,汽車很快出了市街。但是我們沒閑心觀賞窗外的景色,也無暇談話廖天。石狩檢察官從座位上欠起身子,用充滿血絲的眼睛注視著前方。高木彬光把吸煙都忘在了腦後。

“喂,不能再開快點嗎?著急呀!”

車子又加快了速度,路旁的樹木在疾風中向後方飛逝。然而我們還嫌車子走得太慢。

快!快!我在心裏不停地這樣喊著,車子經過了什麽地方,我全然沒有印象。車子以驚人的速度飛馳。當它在巨大的混凝土建築的醫院門前停下來的時候,我不覺感到窒息般的興奮。

石狩檢察官急忙跳下車來,向跑過來的警官和刑警間道:

“怎麽樣,千鶴井香代子還好嗎?”

“檢察官先生,晚了,她非常虛弱。也難怪,她好像受到非常殘酷的待遇。”

“她精神正常嗎?還是真的瘋了呢?”

“她正在生命垂危之中,醫生正在給她注射強心劑,看樣子活不了多久了。不過經過救護好象有點好轉。但是看起來不是瘋子。”

我們再也不能聽他嘮叨下去了,把他推開向裏邊走去。從病房傳來女性的高聲叫喊,向我撲來的女患者,裸體倒立狂笑的年輕男子,這些都無暇注意,我們在長廊裏拐來拐去,鉆過兩三道鐵欄杆,來到了最裏邊的病房。

這哪裏是病房呀!高高的有鐵格子的小窗戶,連夏天的陽光都一點也照不進去。生了黴的鋪席,刺鼻的惡臭,因漏雨變成灰色的墻壁,使我不敢用正眼去看。監獄裏犯人的待遇也要比這裏好些,就連被人稱為活地獄的兵營的重禁閉也沒有這麽悲慘。

在室內的一角,有一個消瘦的老太婆昏睡在又薄又臟、露著棉絮的破棉被裏。她兩眼瞘瞜,雙頰凹陷,一頭白發,已經變成了一具朽木般的活屍。我可以依稀想象出千鶴井香代子的面影。

“這位是和我們一起來的森本先生。”

刑警向我們介紹了坐在枕邊為老太婆診脈的白衣中年醫師。

“不能搬到比較好的病房裏去嗎?”

石狩檢察官以責備的口氣問。但醫師沉默著搖頭,但他的眼神表現出一種無以言狀的意味深長的意思。石狩檢察官可能是領會了他的意思,於是上前一步問道:

“她是正常人,還是瘋人?”

“在這種情況下,我也艱以斷定。但從我們的常識來判斷,她活到今天也不容易。她一看見我們,就表現以得救的表情。她一直在睡覺,她的生命最多還能維持兩三個小時,非常遺憾。你們若是早來一個月,甚至早來一個星期的話……”

正在這個時候,她好象尋求最後一線光明的樣子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