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他們來時多了個胥武都沒有驚動獸群, 何況此次大家行事越發小心,怎會無緣無故惹來蟒群?

唯一多出來的東西就是這枚納靈丹。

“那該死的老匹夫!”尉遲奉臉色猙獰,憤聲罵道, 隨即一把將手中玉匣遠遠拋開。

玉匣飛出去, 沒入幽深的叢林之中, 還未落地就被一條巨蟒截住, 然後余下蟒群亦爭先恐後地蜂擁過去, 尉遲奉因此躲過一劫。

李同周力二人亦是煞白著臉,渾身抖若篩糠:“我等與燕訣無冤無仇,還救了他的侄子, 他何故如此害我們?”

此物乃燕訣在他們問及仙人遺跡之前所贈, 他們不知道各種玄機,難道燕訣也不知道嗎?他們要離開炎川刀谷, 不管去不去尋訪仙人遺跡,都要途徑萬獸林, 必定是燕訣故意為之,他一開始就沒打算讓他們活著離開。

左詩萱心思一轉, 若有所悟:“眼下只有我們五人知曉胥武的去處。”

燕訣是要殺人滅口。

“可真是好手段!”尉遲奉咬牙切齒,如不是樂小義先想到納靈丹有問題, 他們真有可能栽在這裏, 他現在還心有余悸, 腿肚子在發顫。

“那燕訣所說有關仙人遺跡的話,還能信嗎?”樂小義愁眉不展。

尉遲奉望了一眼黑寂寂的叢林,沉吟片刻後開口:“我們尋個地方躲避一下, 等天亮再去探仙人遺跡的虛實。”

許多兇猛的野獸都喜好夜間活動,若說剛才尉遲奉還有自信於萬獸林中來去自如,但在經歷了剛才巨蟒群圍擊之後,他的自信和驕傲搖搖欲墜。

對未知的恐懼暫時壓下他心底的傲氣,面臨生死的抉擇時,被一時沖動支配的腦子也冷靜下來。

這與樂小義左詩萱的考慮不謀而合,李同二人都以尉遲奉馬首是瞻,統一意見後,依舊是尉遲奉打頭,一行人暫時尋了個僻靜清幽的石壁落腳。

夜越來越深,林中活物自石壁下經過,時有震耳欲聾的動靜,有時也悄無聲息,有巴掌大的不知名的蟲子成群結隊,所過之處走獸潰散,也有一人高的飛鳥振翅而鳴,在深夜中以漠然幽冷的眼睛窺伺天地。

這片莽莽蒼蒼的萬獸林裏,藏納著無數生靈。

樂小義盤坐於石壁之下,擡眼四望,只覺天地間空闊寂寥,又包容萬象,腳下的土壤,頭頂的天空,萬古以來,多少過客在此駐足,多少鳥獸藏屍於此。

相比於浩瀚無垠的天地,他們五人,太渺小了。

坐在樂小義身邊閉目小憩的左詩萱突然睜眼,面露驚駭之色,視線警惕地掃過樂小義沉默的側臉。

她感覺此時的樂小義仿佛與黑夜中的樹林融為一體,身上籠罩著一層玄奧的氣機,她似乎化作一只飛鳥,又好像是一頭虎豹,或者只是一朵迎風生長的花,隨風而落的枯葉,萬物都可以是她,萬物又都不是她。

左詩萱復擡眸瞥向尉遲奉和隊伍裏另外兩個男人,他們各自警惕地觀察著周遭環境,沒有發現樂小義身上細微的變化,左詩萱松了一口氣,自主為樂小義護法。

樂小義陷入這樣的狀態也只有短短數息時間,當枝葉間一滴夜露落在她的手背上,她肩膀一顫清醒過來,醒時神態迷惘,若有所思,若有所悟。

她將視線投入叢林深處,一縷若隱若現的氣息與鴻蒙劍心相牽,冥冥中似有神助,叫她下意識地認為,那氣息所在,就是仙人遺跡。

那股空空闊闊的感覺很快散得一幹二凈,樂小義連它的尾巴也沒有抓住。

左詩萱看向她的目光裏卻多了兩分探究和深思,樂小義方才所處的狀態與上一任左氏家主臨終坐化之時,大徹大悟,神歸天地時的情形頗為相像。

有那麽一瞬間,左詩萱甚至以為樂小義是不是要坐化了,即便不是,也是一種與之相似的狀態,左家老祖宗坐化時是溯源境巔峰修為,樂小義現在是什麽境界?

二十來歲的年紀就初窺天機,豈不可怕?

左詩萱心有觸動,她隱隱覺得,樂小義身上有一種很特殊的福緣,總能逢兇化吉,看似清透,卻藏著不少秘密,她的未來就像一團迷霧,沒有人知道終點在何處。

——你去劍神宗,若有機緣找到樂氏之後,傾全力以助之。

這是老祖宗在坐化前,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那時左詩萱還不知道左雲琴與嶽君皓有後,她心裏想著,樂氏雖然沒落,可天地之大,姓樂之人何其多?老祖宗究竟在窺天之時看見了什麽,才留下這樣一句箴言。

如今,她似乎有些明白了,卻還是覺得疑惑,老祖宗口中所說的樂氏之後,是樂小義嗎?

會是,只有體元境修為的樂小義嗎?

天亮了,尉遲奉起身躍上最高的一枝樹梢,舉目眺望,林中寂靜,走獸大都消匿無蹤,尉遲奉一聲令下,小隊再次開始行動,小心又迅速地深入萬獸林,探尋燕訣所言虛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