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祁劍心一番話振聾發聵, 樂小義到底是太年輕了,在祁劍心這樣看過大風大浪,經歷了許許多多人生起伏的老前輩眼中, 她的心思太簡單, 也太容易明白了。

樂小義想要的說多不多, 說少卻也不少, 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有機會觸摸到她現在所接觸的東西。

可正因為如此, 祁劍心才要讓她明白,很多時候,個人的意願總要和很多的考慮擠在一起權衡利弊, 在這一點上, 姬玉泫做的就很出色。

至少在她與樂小義重逢之前,她的一切行事準則, 都以利益為第一優先項,她的心更冷, 故而決策能更高效,她身上背負的人命不知幾何, 那些因她而死的人,更是數不勝數。

像姬玉泫這樣的決策者, 哪怕她的心本身是軟的, 她也不能讓自己表現得軟弱, 她必須冷血無情,必須心硬似鐵,才能讓人忌憚, 覺得她沒有軟肋,沒有弱點。

這比能肆意宣泄悲傷更加痛苦,所有的苦楚她都只能自己一個人嚼碎了,吞到肚子裏。

樂小義不知道自己發了多久的呆,她一直站著,卻也一直沒說話。

祁劍心沒有再說什麽,也沒有催促她給出答案。

直到左雲琴的房門打開,藥尊者和他的徒弟從屋裏出來,朝院中二人點頭:“夫人已無大礙,三兩日之內便會醒來。”

樂小義猛地回神,祁劍心已快步走進屋裏,樂小義向藥尊者點頭示意,而後從其身旁走過進屋。

左雲琴看起來和之前沒什麽變化,仍然在昏迷中,但她的臉色好一些了,也沒有再發夢,只是安安靜靜地躺著。

樂小義懸著的心落到實處。

祁劍心還有要務,便不在承義軒久留,離開的時候又拍了拍樂小義的肩膀,讓她好好想想,不用著急,說完就領著藥尊者幾人走了。

樂小義讓阿九將左雲琴獲救的消息告訴軒和,然後在左雲琴床邊坐下,窗外天色暗了又亮,不知不覺一夜已過,左雲琴未醒,樂小義還沉湎深思之中,沒有得到答案。

不知過了多久,左雲琴眼瞼一顫,睜眼時,便見樂小義沉默地望著窗外,心裏裝了萬千心事。

“小義……”左雲琴伸手去,輕輕握住樂小義扶在床沿的手。

樂小義從思緒中驚醒,忙回頭來,見左雲琴醒了,她大喜過望:“娘,你醒了?有沒有不舒服?”

左雲琴搖了搖頭,除了頭昏體虛,倒是沒有其他不適的感覺,她疑惑地看向樂小義,小聲問:“發生了什麽事嗎?我昏迷了嗎?”

不然樂小義怎麽會如此著急?

樂小義聞言,提起的心放回肚子裏,左雲琴的一魂一魄遊離在外發生的事情她已經忘記了,這讓樂小義心裏稍稍好過一些,便道:“是,大夫說您身子太虛,需要好好養一下,沒什麽大問題,不用擔心。”

“這樣啊。”左雲琴瞅瞅樂小義,沒看出什麽來,便也不深究,轉而問道,“那你能不能告訴為娘,你方才在想什麽?是不是有什麽不開心的事?”

樂小義一愣,下意識想說沒有,但在開口之前,短短的兩個字堵在喉嚨裏,許久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左雲琴等著她,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

樂小義深吸一口氣,想了想,道:“娘,當初我爹通過劍魂問心試煉喚醒君瀾劍,如果不是尉遲弘義搗鬼,他有可能成為劍神宗的宗主,您覺得,他成為宗主,好還是不好?”

左雲琴沒想到樂小義會問她這個問題,不由微微一怔,隨後她便微微笑起來:“雖然已經時過境遷,但當初,君皓也這麽問過我。”

樂小義聞言面露驚訝。

左雲琴繼續道:“他自己不願意做這個宗主,他覺得祁劍心比他更有天賦,人也更加穩重,而尉遲弘義又比他聰明,更擅長與人交際,其實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君瀾劍會選擇他,而非他的兩位師兄。”

這個答案是樂小義不曾想過的,在驚訝的同時,她也陷入深思,如果換做是她面臨樂君皓當時的情況,她也會和樂君皓有一樣的疑問。

“可事實上,在我看來,他才是最適合成為宗主的人。”左雲琴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眼睛裏沒有驕傲,有的只是遺憾與漫長歲月都無法抹去的傷痛,“因為他的考慮總是先於人,在於己。”

“若出於私心,我當然不希望他成為宗主,因為一宗之主,擁有的不止是權勢,還有責任和義務,他需要保護的人千千萬萬,想要他性命的人也數不勝數。”

“可只有他,才能喜人之所喜,悲人之所悲,才能顧惜每一個宗人的性命,傳承劍神宗的浩然義氣。”

“所以那時候,他問起我,我給他的答案是肯定的,並不是讓他去與兩位師兄爭權,而是讓他看清自己的內心,他注定不是一個獨自偏安一隅就能快樂的人,劍神宗是他的根,他會為他的宗門付出一生,這是他的價值,我不能因我自己的私心,阻止他實現自己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