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差異

一個女人來到神經科醫生那裏。她三十上下歲,長相還算漂亮,但滿面憂雲,大約是源於內心極度的難言之苦。當然,假如沒有什麽苦惱,精神十分正常,誰也不會到這裏來的。

醫生迎進了這位女人,用沉著冷靜的語調說:“您怎麽啦?”

“這個,那……”女人吞吞吐吐,欲說又止。

其實這也不足為奇,一般患者並不是一開始就無拘無束隨便講話的,消除其緊張狀態,使之自然輕松地談吐,這是醫生的本領。

“如果不問您的話,就沒有辦法,請隨便一些,您就從頭說說好嗎?有的地方不想說也行,我可以一直等到您高興說的時候。”

在醫生的引導和催促下,女人勉強開了口:“說實話,是為我丈夫的事!”

“您丈夫怎麽啦?”

“從哪兒說起呢?是好幾年前的事啦!有一天,丈夫外出,打那以後,便渺無音信……”

“哦,是失蹤啦!不過,若是那樣的事,來這兒就不對了,理應找有夫的警察去談談。”醫生說話的聲調始終比較平和。與之相反,女人卻好象盡量抑制著自己激動的感情,她說:“當然,是那樣做了。警察和丈夫所在公司的人們一起,同心協力地進行了相當認真的調查,但毫無結果。”

“或許在什麽地方碰上了事故?說不定是自殺了呢?”醫生的語氣依然十分平靜,女人低垂眼簾,若有所思地說:“嗯……”

“我冒昧地先說一句,丈夫生死不明,您可能為此心緒不佳,因積郁在心,精神便失去了平衡,大概是這麽回事吧?”

女人手足無措似的笑了笑說:“不,您說的那還是事情剛發生時的情況。我是個想得開的人,因為無論怎麽調查也搞不清楚,即使再憂愁也必然是無濟於事的。”

“是啊是啊,我隨便插嘴,實在對不起!那麽,從那以後您的生活……”

“生活倒沒什麽困難,有丈夫遺留下來的財產,和男朋友們一起遊樂,心情還很愉快!”

“那樣的話,您也就用不著來找我這個神經科醫生咯!”醫生反問道。

丈夫失蹤了,還說不怎麽悲傷,玩的還挺愉快,那為什麽要到這兒來呢?直是莫明其妙!

也許在這之前還有其它事情,不過,一經反問,又熱衷於談話的對手也不乏其例。反問後,香來對策明顯奏效,女人繼續說:“可是,一味地貪戀娛樂,錢就不夠用了。我打算把丈夫的生命保險費領出來,但現在還不能馬上辦到,據說不經過一定的時間是不行的。好在規定的期限很快就要到了,於是,我便到保險公司去進行了交涉!”

“是啊,不管是誰都會那樣做的,因為領取保險費是正當的權利嘛!結果怎麽樣?”

“我把事情一說,保險公司的人對我深表同情。他們說,本公司是把顧客的幸福放在第一位的,所以,理所當然,只要期限一到,馬上就可以支付!”

“當然,一定是那樣……”醫生很隨便地幫腔助勢,並且等待女人把話繼續說下去。可是,左等右等,女人面色蒼白,竟然緘口不語了。醫生催促說:“後來怎麽樣?”

“那件事,怎麽也……”

“請您說下去!”

女人幾次欲言又止,最後總算開了口:“來啦!”

“是保險費來了嗎?”

“不,是我丈夫回來了……”

女人剛講兩句又把話中斷了。醫生似乎也一時懵懂起來,有些不知說什麽才好,稍厚片刻後說:“那可太好啦!”好象除此之外沒有更恰當的話語可說了似的。

“好倒是好,不過……”

身為女人,此時的心境大概相當復雜。因為過了這麽長時間,眼看一切即將告一段落的時候,丈夫又回來了,這用簡單的三言兩語恐怕是很難說清的。

醫生改變了話題。

“問沒問您丈夫是怎樣失蹤的呀?”

“嗯,回答得含含糊糊,好象是說得了什麽記憶喪失症……”

“哦,那樣的症狀偶爾也可能發生。失蹤期間,大概是在什麽地方成了另外一個人生活著的吧!”

“即使說能得那種病,但我總覺得不大可信……”

女人的苦惱,大概就在這裏,醫生針對這一焦點進行了發問:“在什麽地方過著什麽樣的生話一點兒也不清楚,您大概感到其中存在著什麽恐怖之類的故事吧?”

“嗯,那倒也是。不過,重要是有變化!”

“怎麽,有變化?您丈夫已經恢復以前的生活了吧?”

“嗯,找到了新的工作崗位,每天早晨接時走出家門,晚上回來。可還是感到有變化!”

女人一再重復“變化”這個詞。醫生問:“什麽?怎麽個變化呢?請把這一點說清楚!”

“是和以前的丈夫有不同,就是說,回來的不是我原來的丈夫。”女人一口氣說完,身體有些發抖,面色更加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