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2/3頁)

映翔輕輕地點了點頭。但她繃著面孔。她的眼睛裏顯然帶有警惕的神情。

她是一個漂亮的姑娘。健康的小麥色的臉上,一雙清秀的眼睛閃著凜冽的寒光。她半皺著眉頭。但這反而使這姑娘表情的線條更加明晰起來。她的美貌,恐怕用“颯爽”

這個詞來形容最為恰當了。

映翔把茶放在伯父和入江的面前,立即轉身出去了。當她轉身的時候,微微地噘了噘嘴唇。入江想起了地主老頭家的那個姑娘。

飲過茶之後,李東功把入江領進了房間。

“你看,這就是你的房間。我挑了一間最好的房間,把它打掃得幹幹凈凈。”

這確實是一間令人感到很舒暢的房間。中國農村的住房,窗戶很大,顯得很明亮。地板雖然舊了,但鋪上了綠色的地毯。焦茶色的大書桌,抽屜的四周雕刻著蔓草花紋,顯得十分豪華。

帶床頂的床上,罩著一頂粉紅色的帳子。作為男人住的房間,這樣的顏色顯得太鮮艷了。

“說不定原來是映翔的房間哩!”入江這麽一想,奇怪地感到心頭跳動起來。

“旁邊就是懸樓。待在那兒,叫人感到心情舒暢。

去看看吧。”李東功說後,就朝門邊走去。

入江跟在他的後面。

跨山建造的房子,一般都帶有叫作懸樓的涼台。它建造在屋子朝外的一面,用幾根柱子支撐著,樣子就象搭在懸崖上的木造的舞台。

從這裏往下一瞅,暗褐色的巖壁從支著柱子的巖石附近一直懸垂到很深很深的下方。

這時雖是春天,但吹遍江南山河的風已帶有初夏的味道,令人感到頗為爽快。五峰尾上樹木青翠,景色宜人;五峰尾下,田野裏一片新綠,充滿了生機。

“在這個季節,待在這裏是最叫人痛快了。你看,新秧在我們的腳下生長,微風拂動我們的衣裳。我一有空暇,就躺在這裏看書。”李東功高興地說。

這時,鄰近人家的懸樓上出現了一個人影。

“狗!”李東功立即露出討厭的表情,咋著嘴巴說。

“怎麽啦?”入江問道。

“鄰居!”

“鄰居?”

入江朝鄰近的那家懸樓上望去,因為相隔太遠,連那裏的人的面孔也看不清楚。

“日本軍占領這個地區之前不久,鄰居家裏的人都逃難走了。他們可都是好人。聽說他們內地有親威,跑去求親戚了。房子空了,南京來的謝世育跑進去住了。”

‘謝世育?”入江在這之前曾經兩次聽到過這個名字。

“這家夥三十來歲,長馬臉。我每天早上躺在這兒,他準在十點左右來到懸樓上,穿著睡衣做體操。我一見這家夥就惡心,趕快離開這兒。今天這時候他又恬不知恥地出來了。咱們走吧”李東功氣乎乎地這麽說後,扭轉身就走了。

兩人走進屋子,又回到給入江住的那個房問。

映翔在房間裏。她正彎著腰開書桌最下面的抽屜。

“你怎麽還沒把東西全部拿走呀?”李東功跟侄女說。

這間房子果然是映翔住的。映翔從抽屜裏取出兩本書,夾在腋下。

“我一見那小子就生氣。”李東功回頭對入江說:‘他表面上說是來收購糧食和蔬菜的,其實這家夥是在給日本軍提供物資。只是這樣還情有可原,聽說他還兜售各種情報哩!”

看來他見到謝世育產生的怒氣還沒有消退。

“伯父,不必要的話不要說了!”映翔用一種嚴厲的口吻勸阻伯父說,偷偷地瞅了瞅入江的臉色。她的意思是說伯父,他是日本人。不要在他的面前隨便亂說。

‘沒關系,你放心,入江先生是學者,不是軍人。再說.我信任他。”老人好象也意識到這一點。他這麽說後,朝著入江點了點頭。

不過,入江並沒有看李東功。他不覺眼瞪瞪地望著天花板。他的心在激烈地跳動。這種震動現在幾乎已波及到他的全身。

是什麽使他這麽震動呢?

是聲音使他震動。

剛才初次見到映翔時,映翔沒有說話。映翔勸阻伯父的話,是入江第一次聽到映翔的聲音。

昨天入江曾從監禁他的房間的小窗子裏,看到灰色的院子裏有一對男女。入江只看到他們的背影,沒有看到他們的臉。

但是,他們說話的聲音,他是聽到了的。

現在在這間屋子裏聽到的映翔的聲音,怎麽跟昨夭的那個女人的聲音一模一樣呢?入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接著咕嘟一聲咽下了一口口水。

這時李東功好象想起了什麽似的,他說:“啊,搬家一忙,叫我給忘了有關點朱儀式的資料,我馬上給你拿來。”

過了不一會兒,李東功拿著一本舊書,又走了進來。

“這本書是清朝初年刊行的。書上寫著很有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