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2/3頁)

如果說他是為玉嶺佛像的稚拙所吸引,那恐怕是由於他要追求不為形式的框框所約束的個性的自由表現。因為這是一個受戰爭約束的時代,所以他才追求這樣的表現。

“如果沒有戰爭,我恐怕還是不會到這種地方來的。”入江心裏這麽想。

這一天,映翔跟入江去了玉嶺。

只有他們兩人一塊兒外出,這還是頭一次。即使在日本的時候,入江也沒有同其他的女性這麽並肩走過路。他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看來也不能談輕松的話。因為對方不是一般的女性,而是能夠坦然地登上那座令人頭暈目眩的高聳的望樓的姑娘。

“入江先生,你在吃的東西當中,最喜歡的是什麽呀?”

入江叫映翔這麽一問,感到太出乎意外,不覺“啊!”地驚叫了一聲。

映翔提的是太普通的問題。入江根本沒有想到這個能在巨像的嘴唇上點朱的姑娘會問到飲食上的愛好。

什麽都吃。什麽都……”入江慌忙回答說。

“是嗎?我一直以為入江先生是個愛憎更加分明的人哩。”

“為什麽這麽認為?”

“如果不是對這兒的佛像相當偏愛的人,那是不會特意跑到這兒來看的。”

“不是這麽一回事。這同坦然登上高高的望樓的小姐,說一些極家常的話,完全是一個道理。”

“嘻嘻嘻……”映翔笑了起來她是一個十九歲的少女,但還很少有媚態。唯有這笑聲裏卻充滿了媚力。

這天他們在玉嶺的第三峰試了試巖面的硬度。

“它到底有多硬,咱們試一試看。”入江從口袋裏掏出他常用的海軍小刀。

“你打算刻個什麽?”映翔問道。

“不刻什麽。我只是試一試硬度。”

“反正是刻,還不如刻個什麽好哩。比如說刻我們名字的第一個字母什麽的。”

‘我的名字的第一個字母是I,只要刻一豎就成了。”

“我的是L。那也不復雜。它沒有曲線,我覺得也容易刻。我說,你能把我們倆名字的第一個字母並排著刻下來嗎?”

“嗯,刻一刻試試吧。”入江把小刀對著巖面。

把一男一女的名字的第一個字母並排著刻在一起,是否有著什麽特殊的意思呢?入江想起了在那個遊擊隊的院子,映翔跟臥龍並排著站在一起的情景。他感到不管怎麽把第一個字母親密地並刻在一起,對他來說,映翔仍是一個高不可攀的女性。

也許這是白費,但入江還是使勁地把刀刃往巖石上蹭。

“還是吃不進去。”入江說。

巖面上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他當然是站在地面上,想把小刀刻進第三峰腳下一塊凸出的巖石上。

“說不定上面會軟一點”入江擡頭望著上面,相中了下段釋尊像蓮花座下的一塊地方。巖面上到處都有坑窪,爬上幾米高也不是不可能的。

“你是想爬上去刻嗎?”映翔笑著問道。

“爬上去試試。”入江的一只腳踏上了巖石的窪處。

“不小心可危險啊!”映翔擔心地說。

“沒關系。有踏腳的地方。而且,連你也能爬上那麽高的望樓。”

“看你說的,嘻嘻嘻!”

嬌媚的笑聲笑得入江的心裏直癢癢。

他一面往巖石上爬,一面用小刀到處捅著、挖著。大概是巖石太硬的緣故,刀刃崩了。崩了很大的一塊,看起來很顯眼。

入江這才死了心,下到地面上。

“不行。還是刀子不行,刀口崩了。”

“啊呀!”映翔瞅著入江手中的小刀說道“到底不行呀!

據說石能也是在這裏把鑿子的刃口弄崩了。看來是相當硬的。不過,能雕刻得這麽好,憑這一點也令人佩服。”她仰頭望著巨大的釋尊像。

以後他們倆去了第二峰。

這天的目標其實是第二峰的摩崖佛。這個峰下部的小佛像早已作了素描,上部的佛像看起來太小,靠肉眼無法把細微的部分寫生下來。入江借來了北京的研究室裏珍貴的望遠鏡頭,決定用相機把它照下來。

攝影一完,映翔問道:

“入江先生,你只是對線刻的佛像感興趣嗎?”

“不,不是這樣。”入江回答說:“不過,目前我想只集中研究這一類的佛像。這個也搞那個也搞,結果就會什麽也不徹底。”

“您搞這種研究,有一種不知疲倦的精神,真叫我佩服。”

“這是工作嘛。其實後天下午大部分守備隊將要到新林鎮地方去搞清鄉工作。我聽說新林鎮的寺廟裏有著很古的佛像。我曾想也跟著去,但最後還是改變了主意。老是看別處的佛像,一定會分散精力。”

“所以你說什麽東西都吃,我就覺得有點兒奇怪。搞研究工作的人,實在叫人有點不好辦呀。”映翔這麽說後,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