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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腰疼給幸造帶來了一個今天肯定也會碰到的非常緊迫的問題。幸造覺得吃不消,但是看著全身散發著喜氣的阿熊,他不忍心結束散步。阿熊散步要一個多小時,穿過一個又一個小公園。散步的距離是隨著阿熊的成長逐漸延長的,幸造倒是沒有感到有多痛苦。盡管最近腰疼得厲害,進公園也不是為了找個椅子坐下歇歇,而是為了讓阿熊喝水。

喝了水就得排泄,在散步這段時間裏,阿熊肯定要解兩次小便。如果只是解小便,倒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問題在於另一種排泄物。

阿熊每天還要在一個固定的地方解一次大便,已經養成了習慣。幸造知道,小便是阿熊劃定自己的勢力範圍的記號,但是狗糞是不是劃定勢力範圍的記號呢?幸造還不是十分清楚。從前,狗糞

留在路旁是司空見慣的事情,而現在養狗的人們道德水平在提高,幾乎見不到狗糞了。當然,幸造也是把阿熊的糞帶回家去。處理狗糞的工具,就是在買阿熊的那個寵物商店裏買的。

幸造是有心盡到阿熊的主人的責任的。看到那些不講社會公德的年輕人的行動,幸造總是憤怒至極。如果看見某個遛狗的人不把狗糞處理了就走,幸造說不定會上前指責他。可是,現在幸造自己卻不得不采取不講社會公德的行動了。

處理狗糞得彎腰,幸造的腰彎到三十度的時候就疼得不得了了,那是一種穿透天靈蓋一般的疼痛。如果有什麽東西掉在了腳邊,他撿起來的時候必須挺直腰板蹲下去,然後在眼睛看不見那個

東西的情況下用手摸索。

要想把阿熊的糞帶回家,也只能用這種方法。可是,這種極不自然的姿勢看上去簡直就是歷盡千辛方苦。腰板挺得直直地蹲在地上,然後用手摸索著把狗糞撿起來往塑料袋裏裝,過路的人看上去一定覺得很滑稽。想到這裏,幸造就不想付出辛苦處理阿熊的糞了。

幸造和阿熊走上一條上行下行都是單車道的道路,順著便道往前走。便道上等間隔地種著樹。這條路雖然不寬,卻是本市最早有公共汽車通行的路,故稱巴士大街。因靠近幹線道路,交通量還是很大的。也許是被汽車尾氣熏的吧,便道上的樹看上去半死不活。

幸造知道阿熊開始心神不定,因為它每天必定要解一次大便的地方到了。幸造前後看了看,確認步行者除了自己以外沒有別人。

如果有行人路過的話,就是生拉硬拽也不能讓阿熊跑過去。所幸,沒有行人路過。根本就不理解幸造的心情的阿熊,連蹦帶跳地跑到一棵樹下排泄起來。

只見它後腿彎曲,一動不動地在樹根處蹲了片刻,然後站起身來,用後腿刨土,以掩蓋自己的劣跡。可是樹根處的土地很硬,小爪子刨不起多少土來,阿熊離開以後,可以看到有一小堆新狗糞留在了樹下。

“堆了這麽多啦……”也許是由於內疚吧,幸造小聲嘟噥了一句。

無人清掃的樹下,已經堆積了不少阿熊的糞了。幸造覺得對不起自己的良心,卻沒有采取任何行動。在這條很少有行人的路上,反正也不會有人踩到狗糞,堆在那裏就堆在那裏吧——幸造找了個原諒自己的理由,罪惡感稍微減輕了一點兒。

阿熊解大便的那棵樹對著一家便利店。便利店的停車場很大,從馬路到便利店有相當一段距離,聽說這條道路要拓寬,因此新蓋的店鋪都遠離馬路。如果阿熊的糞離便利店很近,可能會給人們帶來麻煩。離得這麽遠,臭味也到不了店裏,誰也不影響——幸造這樣想著,把從心底湧上來的負疚感壓了下去。

“阿熊,走!回家了!”

狗糞留在那裏雖然不會影響別人,但也不能老在這裏待著,幸造急匆匆地拽著阿熊往回走。快步走了五分鐘之後,幸造胸中的罪惡感就跑到九霄雲外去了。

這不是什麽新奇的事情,每天早晨都在同一個地點發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