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第2/3頁)

“你去哪兒了?”日比野沒有寒喧,不假思索地提問,“你消失的時候曾根川死了,大家都在懷疑你。”

“日比野先生。”草薙的表情很僵硬。

“如果和你無關,就直接地告訴我們,昨天晚上你在哪兒?”

“你這樣子簡直就是警察啊。”我故意打趣道。我們站在玄關處,面對著站在走廊上的草薙夫婦。

“你去哪兒了?”日比野盯著百合追問。

“日比野先生。”草薙的話裏開始帶刺,“別再說了。”

氣氛變得沉重。站著的我們之間仿佛有一張看不見的網。呼吸也變得沉重。

“百合小姐,真的沒發生什麽大事嗎?”我問。

“沒有。”她立刻回答,但那笑容很不自然,有些落寞。她並沒有責備他人的意思,笑容像在訓誡或鼓勵自己。

我意識到曾在哪裏見過這樣的表情。我拼命地回憶、追溯記憶,想要找到答案。最終找到了。

是靜香,在我祖母去世的時候。祖母在殯儀館火化時,我與靜香擡頭望著從煙囪裏噴出的煙。殯儀館像個村裏的小工廠,旁邊的廣場上停著一輛破破爛爛的推土機。

“你還好嗎?”靜香在我身邊問我。而現在我眼前的百合臉上的表情,與那時的靜香很像。

“是誰去世了?”

我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百合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凝重,她柳眉微皺,一臉困惑。

再過一會兒,百合小姐可能會當場哭出來吧。這麽一來我就可以確定自己的話是正確的了。

可是,我未能如願,有人妨礙了我。背後傳來粗暴的聲音,房門被打開,一群男人沖了進來。他們差點兒撞到我和日比野身上,把我們倆撞倒。

“又是你?!”小山田一臉怨恨地看著我們。

“你才是,你來這兒幹嗎?”日比野噘著嘴說。

“我來找她問話。”

“是我們先到的。”

“難道要排隊?”小山田嘆了口氣。

“人生就像排隊,對吧?整齊的一長列。在不知不覺中漸漸前行,不知何時就到了隊伍的最前面。”

“夠了,別廢話!”小山田像在庇護小時候的玩伴,像在說“你再多說就只能暴露你自己的缺點”。

“小山田,你再說一次!”日比野的臉色突變,一把抓住小山田。

草薙慌忙走下玄關,阻止兩人。

“喂,日比野。”我說。

“哎,日比野。”小山田說。他十分驚訝,他當然不可能知道日比野今天有些神經質。因為安田對他喊了一句“你總給大家添麻煩”,這件事把他的腦袋攪得一團亂,因此對兒時玩伴的話都很敏感。

不過最終混亂終於平息。日比野被草薙抱住,警察帶走了百合小姐。

她走過我面前時看了我一眼。我仔細看了看,發現她的眼眶有些紅腫,肯定剛哭過。

整潔安靜的草薙家中只剩下我、日比野和草薙,我們三人站在玄關,視線沒有交匯,只是靜靜地站著。大家都束手無策,也都有些疲倦。

我在思考,百合是為了誰而哭泣?又是為了誰而忍著不掉淚呢?

一離開草薙家,日比野就大聲說:“好啦,現在出發去轟家。”然後雄赳赳地邁步向前走。

我走在他後邊,整理著思路。倒不是縝密的思考,只是將上鎖的記憶匣子取出來、打開、整理。

百合在深夜失蹤了。她將敏感、自己一消失就會不安甚至發狂的草薙丟下,肯定是有急事吧。

她剛才的表情像在目送某人離世。那表情與靜香在火葬場時的一樣。

她的工作不是握住即將離世的人的手嗎?臨終關懷。急事肯定是這個。

只是我不明白她為什麽要隱瞞。如果有人去世,直接說出來就好了。說到底這就是她的工作啊,沒有人會感到奇怪。

“有誰去世了嗎?”我問日比野,“從昨天傍晚到今天。”

“笹岡不是死了嘛。”日比野不耐煩地說,“還有曾根川。”

我垂下雙肩。很難想象百合會為笹岡哭腫雙眼,更不用說曾根川了。

“也許安田也死了。”日比野補充道。

“但我還是沒想明白。”我撓著頭說。

“你在想什麽呢?”日比野似乎很不滿意。

“除了這幾個人,還有人去世嗎?”

“沒有。”他斬釘截鐵地說,“島上如果有人去世,大家立刻就會知道,會成為話題。”

“也許是沒人知道的人死了。”

“這島上不會有沒人知道的人吧。”

“也是呢。”我只能點頭。就算不認識所有的島民,但如果有人死了,消息肯定會像八卦一樣瘋傳。

我將問題匯集在一起,但還是毫無頭緒。

“你怎麽了?”日比野驚訝地看著我。

“沒什麽,只是隨便想想。”

山丘和田地一望無際。鋪著柏油的窄小馬路縱橫交錯。澄澈的藍天映入眼簾,我想起那只天氣預報貓。如果我把櫻說的“那只貓只是想看看彩虹”告訴日比野,他會說些什麽呢?一笑而過還是接受這種說法?也許他會大聲說“我根本不想知道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