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之館的罪人 8(第2/2頁)

我舉起畫的姿勢有些勉強,無法堅持太久。如果想仔細看的話,等掛上墻壁也不遲——我剛想這麽開口,詠子小姐就喃喃地說:

“果然。”

“什麽果然?”

“哥哥,我明白早太郎哥哥的意圖了。”詠子小姐指著藍色畫作的天空部分,“我好像在哪裏見過這個紫色,總覺得那不只是紫色。我想起來了,‘巴別會’的人曾經給我看過。”

“‘巴別會’?”

光次先生像鸚鵡學舌似的嘀咕著這個名字,詠子小姐見狀不滿地鼓起臉頰。

“哥哥完全沒有聽我講話嘛!那是我在大學裏加入的讀書會的名字。我們從芥川的《地獄變》聊開了,由此我學到了一些日本畫的知識。那個時候,也見到了這個紫色。”

“是這樣啊。”

從光次先生的回答來看,他似乎不太感興趣。

然而,詠子小姐卻滔滔不絕地說出了意想不到的話。

“哥哥,這個紫色是加上鴨拓草的藍色和紅花的紅色而制成的。不過,哥哥知識豐富,應該知道鴨拓草的顏色很容易褪色,甚至在《萬葉集》裏,它還被吟詠成‘變心’的象征。”

光次先生點了點頭。

“我知道。它不僅容易褪色,而且用水一沖,就會完全掉色,所以被用來畫布匹的底樣。”

“不愧是哥哥。那麽,如果只有鴨拓草的藍色褪掉的話,這個混合了藍色和紅色的紫色會變成什麽樣子呢?”

我一面想著原來如此,一面又覺得有這種事嗎?光次先生可能也是半信半疑,所以無法做出明確的回答。

於是,詠子小姐代他說道:

“紅色就會勝出。哥哥已經明白了吧。現在的天空雖然是奇怪的紫色,但是,經過幾年、十幾年,這幅畫就會產生變化。”

改變後的畫面浮現在我的心中。藍色的海和藍色的人依舊不變,如果只有天空演變成紅色的話……

連向來感情缺乏起伏的光次先生也不禁大吃一驚。

“啊……日暮西沉嗎?”

“主館跟黑窗館不同,光照很好。長時間掛在主館裏的話,我們總有一天會發現這幅畫上的紫色天空變成了晚霞。”

紫色的天空持續沐浴在真正的陽光之下,終於有一天變成了日暮的景色。那就是早太郎先生的畫嗎?

不。我雖然沒有說出口,但心裏卻覺得不對。如果這幅畫裏有詠子小姐所說的玄機的話……

在早太郎先生所描繪的這幅畫裏,兄妹三人大概是面向朝霞的。

我們沉默地望著藍色的畫好一陣子。

光次先生似乎露出了笑容——雖然那笑容微弱到讓我差點以為是錯覺。

“真想早點見到早太郎哥哥遺留下來的唯一的用心之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