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復仇女神 第九章

要殺死魔鬼,就必須學會像魔鬼一樣思考。

在遭受“石刑”19年之後,我的腦袋第二次被打破了。就在那次事件發生後的第二天晚上,我終於懂得了用魔鬼的思維方式去思考。

當時,我已經遠離倫敦。不久前我本想向全世界證明,我不僅僅是一個與眾不同的人,而且是一個極大地優越於普通人類的超人。可恨的是,我此生的這第一個計劃卻被人扼殺了。

魔鬼們使出詭計,破壞了我的計劃,贏得了我同他們戰爭中的第一局。其結果是,1995年春末我被派到了巴爾幹地區,成為北大西洋公約組織維和部隊的一員,而我心中潛藏著的仇恨卻越發變得深沉和巨大。

我經受了多少苦難和煎熬啊,我不需要和平。

我要的是暴力,是犧牲,是魔鬼們的鮮血!

在塞爾維亞、克羅地亞、波斯尼亞和黑塞哥維那,我在四分五裂、來回拉鋸、硝煙彌漫的殺戮前線掙紮,而就在到達巴爾幹地區快到五個星期的時候,我的命運突然間發生了逆轉。你無疑會說:這就是天命。

那是在7月份的一個下午,在距德裏納河谷的斯雷布雷尼察市29公裏外的一條塵土飛揚的公路上,我頭戴鋼盔、身穿防彈衣坐在一輛塗有迷彩色的豐田“陸地巡洋艦”越野車裏。

當時,我正在讀我撿到的一本關於希臘神話的書,心裏正琢磨著窗外那些飽受戰火蹂躪的巴爾幹曠野會不會就是某些黑暗而曲折的神話故事的發生地。在這個地區,我們看到了戰爭雙方的暴行留下的許多屍體,而在這些早已殘缺不全的屍體旁,野玫瑰卻在肆無忌憚地怒放。

我已經記不起那次爆炸的聲響,只知道我們的汽車被炸毀、司機和同車的其他兩名士兵被炸死。不過,我至今也能聞到硝煙和柴油燃燒的味道,還能感覺到那只無形的拳頭狠狠地打在我身上所留下的創傷。爆炸的氣浪把我從擋風玻璃處掀出車外,也正是這場爆炸在我的大腦中激發出了一場新的疾風暴雨。

我踉踉蹌蹌地從地上爬起來,耳朵裏嗡嗡作響,已經辨不清東西南北。我只感覺到惡心想吐,以為自己又回到10歲那一年,剛剛被一頓亂石砸得頭破血流。但是,過了一會兒頭暈目眩的感覺開始減輕,我認出了那輛燒焦的“陸地巡洋艦”和已經燒得不成人形的戰友。在我身旁的地上,擺著從汽車裏甩出的一把“斯特林”自動步槍和一把“貝雷塔”手槍。

黑夜漸漸降臨,我終於鼓起勇氣撿起地上的武器,邁步向曠野中走去。

我跌跌撞撞地在田野和森林中前行,幾公裏的路卻跌倒了無數次。我終於來到了位於斯雷布雷尼察西南某地的一個村莊前。我背著槍,疲憊不堪地走進了村子裏。我的耳朵一直在耳鳴,但是這時我卻突然聽到前方的黑暗中傳來一些男人的吼叫聲。

那些人憤怒的吼聲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一邊向他們走去,一邊感覺到我的老朋友仇恨正在腦子裏膨脹——我失去了理智,我渴望殺戮。

無論他們是誰!

他們都是波斯尼亞人,一共七個,手裏拿著老式單筒獵槍和銹跡斑斑的蘇制步槍,正驅趕著三個戴著手銬的十幾歲姑娘,就好像正把一群牲口趕進圍欄裏。

其中一人立刻就看見了我並且喊叫起來,於是他們同時把那些破槍的槍口對準了我。我並沒有立即開火把他們和三個姑娘就地殺掉。當時,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那是為什麽,只是在那之後很久我才明白了個中的緣由。

我神情自若地把我的遭遇講給他們聽:我是北大西洋公約組織維和部隊的士兵,我們遭到了炸彈襲擊,我是唯一的幸存者,我必須給我們的基地打一個電話。聽到此,他們平靜下來了,不僅放下了手中的槍,而且也沒有收繳我的武器。

他們中有一人能說一點蹩腳的英語,他告訴我可以用村裏警察所的電話,而他們當時也正押著三個姑娘往那裏去。

我問他們,那些姑娘為什麽被逮捕?懂英語的家夥回答說:“她們都是戰爭罪犯,是一支塞爾維亞屠殺隊的成員,為那個魔鬼拉特科·姆拉迪奇賣命,人們都把她們稱作‘復仇女神’。這些姑娘專門殺害波斯尼亞男孩,死在她們手下的男孩已經不計其數。三個人都是屠夫,不信你問問那個年齡最大的,她懂英語。”

希臘神話中的“復仇女神”

“復仇女神”?我禁不住對她們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就在昨天,我剛剛讀過那本希臘神話書中關於“復仇女神”的介紹。於是,我快步走上前,以便看一看她們的長相,尤其是那個年紀最大的姑娘。她長著一頭烏黑的頭發,粗大的眉毛和一雙黑黝黝的眼睛——一副令人生畏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