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馬拉松比賽 第六十六章

紙盒裏裝著一雙女人慘白的手,這雙手是用一把鋒利的刀片和一把鋼鋸切下來的,切口處的肌肉和皮膚十分齊整,而骨頭卻參差不齊、帶有碎骨。

“流氓”問道:“要不要我取下她的指紋?”

“我們還是把它們留給蘇格蘭場去做吧。”傑克回答說。

“不行,”奈特立刻說道,“我敢打賭,這雙手肯定屬於那個被通緝的戰爭罪犯。”

“你說的是安傑拉·布拉茲列克?”傑克問。

“流氓”點了點頭:“可能性很大,你們說呢?”

“但是,他為什麽要把這雙手送給你?”傑克向奈特問道。

“我不知道。”

當天夜裏,奈特在回家的路上仍然被這個問題不停地折磨著。為什麽會選擇他呢?他覺得,“克羅諾斯”把這雙手送來無疑是要傳遞一個信息,但是這個信息到底是什麽呢?難道就是因為這雙手把自己的指紋留在了之前送來的一封信上?“克羅諾斯”是不是想以此表明他殘酷無情的本性?

根據傑克的指示,奈特給伊萊恩·波特斯菲爾德打了電話,通知她說“流氓”正把那雙手送往蘇格蘭場,並且同時說明了自己對這雙手的主人身份的懷疑。

“如果那是安傑拉·布拉茲列克的手,那就說明‘克羅諾斯’陣營已經出現了分裂。”波特斯菲爾德警司分析說。

“或者僅僅是告訴我們說,繼續搜捕這一個戰爭罪犯已經毫無意義。她犯下了一個嚴重的錯誤,因此她現在已經為此丟掉了性命。”

“還有別的事情嗎?”她問奈特。

“明天上午我們全家人都要到那片森林裏去祭奠凱特,”奈特回答說,“明天下午5點是孩子們的生日晚會。”

波特斯菲爾德短暫地沉默了一會兒,告訴他說:“對不起,彼得,我不能去。”說完,她掛斷了電話。

晚上10點左右,奈特在家門口走下出租車,心裏仍然想著他那位當警司的大姨子是否有一天會最終原諒他,或者換句話說,她會不會最終平靜地接受凱特死亡的現實。他已經站在了家門口,卻突然意識到就在三年前的這個時候,他已故的妻子出現了生產的征兆。

他眼前浮現出妻子發現羊水已經破裂後臉上的表情,她不僅毫無恐懼,而且滿臉洋溢著歡樂的笑容,熱切地期待著即將發生的奇跡。緊接著,他又回想起那輛救護車帶著她呼嘯而去的情景。奈特打開門走進屋裏,只覺得怎麽轉眼間36個月已經過去了,而他的心情仍然一如當初,還是那樣的困惑和傷心。

家中彌漫著一股巧克力的香味,過道的桌子上擺放著兩個包裝精美的禮品盒。他這才突然痛苦地意識到,自己竟然還沒有為孩子們購買任何禮物。工作已經占據了他的全部心思,或者說是他自己有意無意地讓工作占據著他的心思,以免想到孩子們的生日、想起孩子們的母親去世的忌日。

他自己對這個問題也很難得出準確的判斷,於是走上前查看桌子上的禮物,卻驚訝地發現這些禮物原來是自己的母親送來的。禮物上的卡片上寫著:“愛你們,奶奶。”

他微笑起來,忍不住熱淚盈眶。既然母親能夠在孤獨、悲傷和痛苦中抽出時間來為自己的孫兒和孫女購買禮物,那麽看來她已決心不再像他父親死後那樣一蹶不振。

“奈特先生,那麽我現在可以回家了?”瑪塔說著,從廚房裏走出來,“他們都已經睡著了,廚房也收拾幹凈了,巧克力奶糖也做好了。盧克第一次嘗試了使用廁所,不過沒有成功。我已經買好了生日晚會的裝飾品,還訂了一個生日蛋糕。明天我可以整天在這裏陪著他們,直到生日晚會結束。不過,後天我需要放一天假。”

後天是星期天,是男子馬拉松比賽的日子,晚上還有倫敦奧運會的閉幕式,他是不可能待在家裏的。也許,他可以說動自己的母親或者博斯過來照顧孩子們。

“星期天休息,好的。明天上午你也不必早早地趕來,”奈特告訴瑪塔說,“每年他們生日的上午,我通常都要帶他們到埃平森林公園和高灘教堂去。”

“那是些什麽地方?”她問他。

“我和我已故的妻子就是在高灘教堂裏結的婚。她死後,她的骨灰就撒在了埃平森林中。她是在沃爾瑟姆艾比長大的,所以非常喜愛森林。”

“哦,對不起,奈特先生。”瑪塔抱歉地說道,然後向門口走去,“明天中午見。”

“中午來就行。”他說著在她身後關上了門。

他關掉樓下的燈,到育兒室裏看了看熟睡的孩子們,然後走進了自己的臥室。

奈特坐在床沿上,呆呆地看著凱特的照片,照片上的妻子也正深情地看著他。三年前,她去世的情景又一幕幕清晰地閃現在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