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第2/5頁)

楢林面帶怒色地往前走了一步,便悶不吭聲地佇立在那裏,瞪著已然離去的出租車。

“那司機的態度惡劣極了!那種人就是那副德性,我要抄下他們的公司名稱和車號投訴抗議。”

元子把大型提包挾在腋下,從和服的寬腰帶間拿出一本小記事本,定睛看著出租車車頂上的標志以及紅色車尾燈下的車號,逐一抄下。

“那個司機八成是在嫉妒我們呢!”元子把提包拿在手上,對著楢林笑著說道。

“沒錯,那叫紅眼病!”

站在夜色暗淡的路旁,楢林雖然也對那司機頗有微詞,但看到元子把記事本塞進寬腰帶,便雙眉緊蹙地問道:“你真的要投訴抗議?”

“那司機的態度實在太惡劣了!我要投訴給警視廳的交通課,車行最怕他們了。”

“你要實名投訴嗎?”

“沒有人會那麽笨吧。這樣一來,我們的好事豈不是要曝光了。我當然會匿名。”

“這樣倒無所謂。”

“雖說是匿名投訴,但如果事情屬實,那司機肯定會被車行和警視廳找去訓話。真是大快人心!”

“你說得很對,不過仔細想想,他們從早忙到晚,也難怪那司機脾氣暴躁。”

“是啊,而且又看到我們快快樂樂地要去辦事。雖說是工作,當司機也有難言的苦處。認真想來,他們也真可憐,我是不是不要投訴告狀了?”

“放他一馬吧。”

楢林立刻這樣建議。看來他盡可能想避免因為這事惹來麻煩,導致自己的名字曝光。

換個角度擡眼望去,道路兩旁盡是飯店和旅館,霓虹燈廣告牌大字在寒冷的夜空中閃爍著。

從飽受惡劣對待的出租車下了車,楢林對於置身在這種情境中,已下定決心不退縮了。元子剛才那句話“我們快快樂樂地要去辦事”似乎讓他心花怒放,這次變成他主動湊近元子的身旁握住她的手。

“我們要去哪一家啊?”

那些建築物有飯店式的,也有旅館式的。

“我也不知道,總之,我們邊走邊找合適的旅館吧。”

他們沿著上坡路走著。由於他們為了避免被自用車的車燈照到而走在路旁,剛好可以讓他們在飯店或旅館的門口仔細選擇。

“你沒問題吧?”

“什麽沒問題?”

“回店裏不會太晚嗎?”楢林再次問道。

楢林這樣問,並不是擔心元子趕不上時間,而是反映出他最後的猶豫。

元子卷起袖口借著燈光看手表。

“九點以前到店裏就行。待會兒若坐出租車,又沒遇上塞車,三十分鐘就可趕到銀座。店裏的小姐不會覺得奇怪的。”

“這麽說,九點鐘以前是你們這些媽媽桑偷情的時間?”

“也算是吧。每個媽媽桑不都是偷偷在做嗎?”

楢林用力摟著元子向前走去。

楢林站在通往玄關前的鋪石上。玄關內看起來有些暗淡,卻映出紫色的燈光。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侍前來帶著他們步上彎曲而狹窄的鋪著紅地毯的樓梯。

這間門前掛著“桐室”木牌的房間約有三坪大,裏面擺著一張像是折疊老舊矮桌。桌邊有道被香煙燙過,像蚯蚓爬過的黑痕。

角落有個化妝台和紅色坐墊。狹窄的壁龕掛著廉價的掛軸,以及看起來像是從夜市買來的盆栽,小型電視,電視上放了張價格表。天花板的燈光像雲朵模樣般映照在拉門上。暖氣開得很強。

楢林趁女侍離開去送茶水來之前,打開拉門看了看隔壁的房間,朝脫下大衣坐在化妝台前的元子輕聲喊道。

元子站起來走到楢林身後。一坪半大的寢室裏鋪著兩床看似夏天的薄被,大紅的花樣,上面還擺了兩個白色枕頭,仿佛倒頭下去就會壓扁似的。那專為一坪半大設計的衣櫃,頂多能塞進兩床棉被,幾乎沒有多余的空間。

“這房間好簡陋啊。”楢林掃興地說道。

“這種地方也不錯嘛!我們好像是一起私奔躲在鄉下的旅館呢。”元子笑著說道。

“私奔啊⋯⋯”

“您不覺得很有懷舊的浪漫氣氛嗎?”

“噢,你居然這麽浪漫啊?你是這樣打算才帶我來這樣的小旅館嗎?前面還有更多設備豪華的飯店或旅館嘛。”

“那種地方才危險呢!一個不小心很可能碰到認識的人。說不定銀座的酒吧小姐正來這裏辦事呢。這家旅館設備簡陋,很少人會上門來,所以才叫人安心呢。”

“是嗎。”

“院長,您若在這種地方湊巧碰上以前的患者會怎樣呢?您的患者大都是有錢人家的太太或千金小姐,要不就是在高級酒吧上班的多金小姐吧?”

“嗯⋯⋯沒有比這地方更安全的了,我們就在這裏將就一下。反正又不是待很久。”

楢林作勢轉身要回到前面的房間,冷不防伸手摟住元子的脖頸,整個身軀壓了上去,做出親吻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