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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夠平安回到元住吉的公寓簡直就是一個奇跡。說好只是送我回來,但一進大門,禦手洗就一邊沒話找話,一邊跟在我的屁股後面進了房間。我想趕他走,但想想還是算了。

還真沒想到,禦手洗這個男人很善於傾聽。他用巧妙的言辭引導我說出了所有的細節。我從在高圓寺與良子相遇,幫她搬家開始說起,一直講到了荒川河堤上發生的慘劇。雖然我還在生他的氣,但還是把所有的事毫無保留地說了出來。看來我還是希望有人能聽我傾訴吧。

聽我講完後,禦手洗看到放在桌上的那本筆記和良子母親寄來的信,就擅自翻看起來。兩樣他都認認真真地看了很長時間。在看筆記時,他好像想起了什麽,又把那封信拿來讀了一遍,讀完後又把心思轉回到筆記上。那本筆記上記載著我的殺人經過,我沒阻止他讀筆記,這等於把自己是殺人犯的事實告訴了他。日後我會住在牢裏還是牢外,就全由禦手洗來決定了。

大概過了整整一個小時,我像個木頭人似的靠墻坐著,而禦手洗則一臉嚴肅,反反復復地看那本筆記。“啪嗒”一聲響,禦手洗重重地合上那本筆記,然後長嘆一口氣,用嘶啞的聲音說:“太神奇了!寫得真是太好了!這是一部‘傑作’,寫的人實在太聰明了!別說是你,一般人都會被他騙得團團轉吧,所以你也用不著自慚。不過這裏也有一點小小的瑕疵,比如日記裏十月十二日那天,王選手並沒有打出全壘打。”

“真的?”

“那天我正好受邀參加某人的生日Party,我在他家看了巨人隊的比賽。大家都很期待王選手能打出全壘打,但結果卻讓人失望。我記得很清楚,不會搞錯的。”

“這可能是千賀子記錯了吧?”

“你還真是冥頑不靈。那我問你,你去銀座襲擊井原的日子是三月十七日的深夜,也可以說是十八日的淩晨,而你在高圓寺醒來的時間是十八日下午的四點。如果你失憶的原因是遭到毆打,那淩晨被人打得連自己叫什麽都忘了,下午四點就能活蹦亂跳地來回跑——你自己覺得有可能嗎?”

“沒你說得那麽誇張!當時我是覺得很疼,但也沒疼到走不動的地步。再說失憶也不一定是毆打引起的,我可能被他下藥了!”

“根本沒有那樣的藥。你認為井原的目的就是讓你失憶,然後把你扔在高圓寺, 是吧?”

“不是嗎?”

“那他為什麽不拿走你的駕照?”

“……”

“值得懷疑的地方還有很多。如果說良子君是井原‘扔’給你的,高圓寺那個墨鏡男又是誰?”

“還有你所說的妻子——千賀子的日記也有很多疑點。她說去上野第一神田銀行取利息,可利息又沒多少,沒必要排隊去服務窗口取款吧。為什麽不使用櫃員機呢?”

“她又沒告訴我!”

“答案很簡單,就是為了把三百萬圓都取出來。”

“夠了,我累了。唉,我幹嘛要聽你說這麽一堆廢話……”

“好吧,本打算把我的想法都告訴你,但你說累,那我就挑重點的說。看過這本筆記後,我就明白了一切。雖然還有疑點存在,但那只是一兩個無關痛癢的問題。我要開始說了,時間或許有些長,希望你能認真聽。今後敵人可能還會利用你,為了讓你不再上當,你必須看透事情的真相,明白了嗎?”

“既然您尊體欠佳,為了盡可能簡短扼要地述清真相,我就將我調查的過程省略,只說結果,可以嗎?但真相非常復雜,請您做好準備。”

禦手洗冗長的開場白終於結束了。接著他就開始敘述一個漫長又令人驚奇的故事,只不過此時我還無法完全相信他所說的話。

“從前在荒川河畔住著一個名叫井原源一郎的大叔,他並不是什麽高利貸公司的色鬼社長,而是位於荒川上遊的川口市、一家制造螺絲和印刷機的小廠的社長。《G周刊》根本沒登過井原的專訪,那張照片也是從《發展川口》這本地區宣傳冊的‘社長專訪’這個專欄裏剪下來的。”

“大叔有一個妻子和三個孩子。按年齡順序,分別是秀司、良子、小治。大叔的妻子名叫隆子,隆子舊姓石川,夫婦兩人的老家都在東北。井原離開老家闖蕩,在東京幹出了一番事業,但這家人的生活並不像別人想的那樣一帆風順。最小的兒子小治天生智商有問題,或許是因為生下了這樣的兒子,井原在兒子出生後不久,就在外面有了女人。他蠻不講理地想要和妻子離婚,但妻子沒有同意,所以戶籍上仍掛著井原的姓。”

“井原家的長男秀司是個優秀的青年,他年紀輕輕就考入了東大的醫學系。但就是這樣一個優秀的青年,很不幸地開車撞了人,更不幸的是那個人被撞死了,於是秀司成為醫生的理想就徹底破滅了。當醫生肯定能賺大錢,一開始井原也這樣考慮,就安心地趕走了隆子,反正以後秀司能賺錢照顧他母親。但是沒想到發生了這樣的事,隆子日後的靠山就這樣倒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