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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伊麗莎白在床上睜開了雙眼。發現自己心情平靜,但感到哪兒有點不舒服。她猛然記起昨天晚上的事來,急忙跳下床。這不是因為認為自己做了件太過出格的事,也不是對於自己深重的罪孽有所反省,而是擔心被貝絲踢到的右頰有沒有腫起來。

她站在鏡子前,著實嚇了一跳。不僅右頰上一點都沒有腫起來,肌膚全都顯得比以往更白嫩。她不由自主地興奮起來,呆呆地在鏡子前站立著。她覺得自己今天太美了,也覺得自己重新變得年輕了。伊麗莎白把原因想了一遍:大概是那個讓人討厭的貝絲不在了吧,除此之外就想不出其他原因了。

她脫掉身上的睡衣。重新端詳著自己的身體,乳房確實下垂了,不像貝絲那麽堅挺,肚皮也因為生過三個孩子而明顯松弛了,不像貝絲那麽結實。但那個貝絲已經永遠不會再出現了。然後,她又伸出兩只手的手背看了看,她大吃一驚,究竟怎麽回事?手背皮膚在陽光下顯得細白透亮,灰黃色的斑塊不見了,松弛的皮膚好像恢復了昔日的彈性,褐色的細紋今天早上似乎也減少了許多。

至此,伊麗莎白終於悟出了真正的原因。那就是鮮血,只要是沾到了貝絲鮮血的皮膚,全都恢復了年輕活力。最有力的證據就是,肩膀和乳房上的皮膚沒有發生變化,只有臉部和雙手的手背比平常更光滑了。

伊麗莎白怔怔地愣住了。血,原來是因為血。血這個詞在她腦子裏不斷出現。血可以挽救我!

托爾科和烏依瓦裏已經暗中把貝絲的屍體處理掉了。但是消息好像已經傳到納達斯第的耳裏,事發後的第三天他就從營地趕了回來。次日,安妮特也拖著病體回到城內。雖然伊麗莎白早就讓德羅塔和達爾瓦拉回到城外,但此事還是掀起了一陣風波。安妮特聞訊十分震怒,揚言決不能把將來繼承王位的孫子交給伊麗莎白這種女人照看。

情況似乎變得不可收拾,伊麗莎白不受到懲罰這一關就過不去。但幸虧納達斯第從中斡旋,拼命安撫母親。他表示以後會盡可能地留在城裏監視妻子,而且孩子如果缺乏母親的養育,將來對他們的成長也不利,一切都要從家族的利益出發從長計議。他還勸說母親,考慮到伊麗莎白已經殺了貝絲,氣也出過了,將來也許不會再鬧事了。

納達斯第當時已經年近五十了,終年到處征戰也感到身心俱疲,他認為已經到了該回城好好過一段悠閑的日子的時候了。他很想平息兩個女人之間的爭鬥,讓自己有個可以輕松的環境好好生活。而安妮特則因病體未愈,實在力不從心,最後只好讓步。最終伊麗莎白的罪行便不了了之。其實,最終之所以不再追究伊麗莎白的責任,貝絲和女主人之間地位的懸殊才是真正關鍵的原因。這個事件中,只不過就像伊麗莎白殺了安妮特鐘愛的小狗一樣。但是從之後事情的發展來看,當時這種處理方式對於伊麗莎白來說實在有害而無益。

此後兩年左右,一切相安無事。納達斯第整天待在城裏,安妮特也住在自己朝南的房間裏安穩地度著晚年。孩子們也一天天地長大了。伊麗莎白盡心盡力地照顧著孩子們,但有時又好像忘了孩子們的存在似的,呆呆地好幾個小時在想心事。那是因為她有充分的理由感到悵然若失。她已經過了四十歲了,當年遠近聞名的美人,讓鄰近各國的貴族男子神魂顛倒地擁入賽伊特城一睹芳顏的美貌,已經是昨日黃花了。

卸妝後的伊麗莎白膚色更加慘不忍睹,不但皮膚粗糙,還出現許多黃褐色的灰暗斑點,顏色到處深一塊淺一塊的。她即使不笑,眼角、嘴角等處也會出現數不清深淺不一的皺紋,下巴垂下來後看似兩層,最可怕的是,和安妮特一樣,皮膚松垂的情況也開始出現在自己身上。而乳房幹癟得像缺了水的皮囊,緊緊地貼在肋骨兩邊。臀部的肉垂了下來,大腿也像老南瓜似的幹巴巴地塌了下去。

她發呆的時候,往往是在腦子裏想起了自己日漸衰老的現實,擔憂自己身體上出現的變化。她心潮起伏,拼命想克制這些念頭,忘掉面臨的現實。然而這是做不到的。於是她又嘗試拒絕承認自己就是眼前這個伊麗莎白·巴托裏,但這樣做只會讓自己失去優裕的宮廷生活和數不清的特權,也不是個好主意。不得已,她只好又恢復到伊麗莎白這個身份上來,沮喪地面對自己這副中年女性的體態和容顏。這種精神折磨反反復復地困擾著她。

伊麗莎白面臨的現實讓她寢食難安,焦慮萬分。客觀地看,她也覺得自己比同齡的女人更顯衰老,她把這些都歸結於生了太多孩子的緣故。這時她必然又想起了當年自己被鮮血沾過後細膩的皮膚,那張馬上就變得白皙透亮的臉。每當她想起這些總是坐立不安。擔心如不采取行動,只能一天天繼續老下去。是的,要挽救肌膚得趁現在,目前自己剛滿四十歲,要挽回還來得及。只要現在能把鮮血塗在皮膚上,應該還能讓皮膚恢復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