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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拉斯特路二〇〇九號著名攝影導演理查德·沃金森的豪宅院內,有一座獨立的小屋,這裏住著墨西哥籍管家湯姆·叠戈夫婦一家。院子另有一名花匠管理,所以他們的工作只是每天打掃屋子,購買食品以及清理遊泳池。

夫婦倆有一個剛出生的嬰兒,出生才一個星期,正在從十多個候選詞匯中為他挑選名字。他們從遙遠的墨西哥老家蒂華納特意帶來一個小搖籃,現在小寶寶每天就躺在這個舒適的搖籃裏。母親瑪麗婭的身體不太好,現在正在產後調理,她晚上很早就休息,早上也盡量晚一些起床。

六月二十七日這天夜裏,只有丈夫湯姆還沒睡,正在為沃金森先生復印資料和整理文件。瑪麗婭與尚未取名的嬰兒一起睡在遊泳池邊那間帶窗戶的臥室裏。

洛杉磯的白天特別熱,可是一到夜裏就變得有點兒冷。外面比佛利山的樹林廣闊得像是遠離人煙的露營地,或者中世紀歐洲的哪個小村落。窗下不時傳來一陣陣蟲鳴聲。

瑪麗婭迷迷糊糊中睜開雙眼一看,兩個小時前還在哇哇大哭的嬰兒現在已經香甜地睡著了,於是她躺在床上靜靜地聽著隱約傳來的蟲鳴聲。隔壁的床還空著,顯然丈夫還沒睡,隔壁房間傳來一些輕微的動靜,應該是丈夫發出的聲音。

突然,蟲鳴聲停了下來。接著,好像聽見有什麽在觸碰玻璃似的冷冰冰的聲音。

咦?難道是丈夫在敲窗戶?她想。他到院子去了?這個晚了出去幹什麽?她把手伸到頭頂,摸到鬧鐘看了一眼,已經差五分就半夜十二點了。

“湯姆?是湯姆嗎?”瑪麗婭大聲叫著丈夫的名字。又怕叫的聲音太大會把孩子吵醒。

也許今天白天睡得太多了,所以瑪麗婭到了夜裏還不困。她從床上慢慢爬起身來,彎著腿掀開毯子,把腳伸進地板上的拖鞋裏。她站在地上,躺著突然站起來的人都有過這種經歷,那種獨特的暈眩向她襲來,她努力忍受著等待這陣暈眩過去。終於可以走路了,她慢慢走近窗邊。奇怪,剛才一直響著的蟲鳴聲,不知怎麽突然聽不見了。

她把窗簾向左右撥開,透過玻璃可以看到遊泳池的水面上搖曳著光影。遊泳池壁和池底都漆上一層藍色,水底還安著兩盞照明燈,所以水中看起來像是閃著綠光。瑪麗婭雖然覺得整晚開燈太浪費,但這是沃金森先生的愛好,也只好由他去。可是正因為夜裏亮著燈,從窗戶看出去的景色一下子漂亮多了。說起來,好像是沃金森先生為了瑪麗婭夫婦特地在遊泳池裏點上燈似的。

由於整天都關在房間裏,瑪麗婭的心情難免有些郁悶。白天因為空氣中飄著許多灰塵,所以連窗戶都不想開。到了這個夜深人靜的時候,也許空氣清新點了吧。瑪麗婭打開窗戶上的金屬插銷,再擡起左右兩邊窗戶下的扣環,慢慢推開了窗戶。

被周圍一大片植物過濾得幹幹凈凈的空氣,帶著一股涼意靜靜地流進了臥室。瑪麗婭打算就這麽開一會兒窗,把屋裏的空氣好好換一換。

正當她把手搭在窗台上,將身子探出窗外做個深呼吸時,眼前突然直挺挺地出現了一個可怕的東西。她嚇得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差點兒昏了過去。眼前出現的是個一根頭發也沒有的怪物。在遊泳池綠色的燈光映照下,怪物頭頂繃得緊緊的皮膚微微反射著白光。

它的全身枯瘦如柴,從黑糊糊的袖口伸出來的雙手,就像一雙幹瘦的女子的手似的。

最可怕的還是那張臉。剛睡醒的瑪麗婭還沒有打開臥室的燈,遊泳池的光線從怪物背後照了過來。由於瑪麗婭眼睛已經習慣了黑暗,在逆光下那張血色斑斕的臉顯得格外可怕。

它的皮膚像一堆堆凹凸不平的巖石,但有些地方又像薄薄的一層紙貼在骸骨上。腫脹起的眼皮從瞳孔上方垂下來,整個擋住了怪物的眼睛。上唇皮撅得高高的,露出裏面滿口白生生的利齒。

瑪麗婭被這副可怕的相貌嚇得連聲也叫不出來,聲音仿佛只在喉嚨深處打轉。她想高聲呼叫丈夫,可是嘴巴就像喘不過氣來一樣,只能一張一閉地動著。

怪物把它那枯柴般的手指擱在窗台上,上身很快躍起到窗戶上,一只穿著長褲的腳踩上了窗台。在遊泳池燈光的照射下,它滿臉濕漉漉的血跡閃閃地發著光。瑪麗婭恐懼得一步步往後退,終於四腳朝天跌坐在地上。看到這麽奇怪的東西,她還是生平第一次。

怪物渾身發出異樣的臭味,是一種混合著血腥和不知什麽東西的臭味。這時瑪麗婭才發現,怪物嘴裏不斷發出磨牙似的嘎吱聲。瑪麗婭牙齒不住地打戰,喉嚨裏發出沙啞的哭聲,趴在地上拼命往旁邊的墨西哥搖籃爬去。她一心想去保護自己的孩子,不顧一切地把身體擋在搖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