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神有月(第2/3頁)

“離開姬路之後,她就前往出雲,先從弟弟那裏取回青木的頭部,然後等到深夜,再把青木的頭部埋在木次町的八本杉境內。在掩埋頭部的時候,她把早已準備好的稻子、粟米和小豆放進頭部,一起埋進土裏。天亮以後才從出雲機場轉機兩次抵達鹿兒島。

“察覺到稻子與粟米的事,才能利用種子會長成幼苗的常識讓兇手露出馬腳。波地先生你獨具慧眼所想出來的計劃實在讓我自嘆不如。”

“不。上星期我們見面時我就說過,把我察覺到的事情弄成誘使野村小姐上當的計謀,這個想法才是獨具慧眼,讓我十分驚訝。讓我更驚訝的是,警方竟然找來一些難懂的法律條文,讓不懂法律、原本打算獨自跟蹤她想辦法讓她去自首的我不得不變成警方計劃的一部分。”

“我們確實用了一些手段,這點請你諒解。但是我不覺得我的做法有錯。你的方法確實讓我非常佩服,但是你要做那樣的事,必須找我們商量才行吧?”

波地低著頭沒有說什麽,他好像陷入了沉思,好像在想自己應該怎麽說才好。吉敷也沉默著。

“我原本就不是會引人注意的人,所做的也是屬於沒有掌聲、非常孤單的工作,所以做任何事都覺得自己一個人去處理就行了。”他好像在解釋什麽似的,接著又說:“因此,我沒有找別人商量事情的習慣。我寫那篇文章的用意,根本不是為了設計陷阱來捉野村小姐。那不是我的想法。我和巖淵小姐原本就認識。不久之前,《神有月》的編輯來找我,希望我可以寫點東西,於是……上上個星期因為截稿的日期已經到了,我才突然想到要寫那樣的文章。冒巖淵的名字寫作,當然很對不起她,但我真的沒有要借那篇文章逼迫野村小姐的意思,我只是想,那或許是一次機會……”

“機會?什麽機會?”吉敷像抓到波地話中的語病般認真地問道。波地露出為難的表情,好像陷入思考一樣沉默了。過了一會兒他才開口,但是並沒有對吉敷的問題做出回答。

“很抱歉,我現在還是要說,我覺得上個星期日我們見面時,如果我沒有告訴你我的發現和我所做的事情或許比較好……這種想法一直在我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吉敷沒有說話。

“我還是覺得應該給野村小姐自首的機會。那時我一時膽怯,才會把自己想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你,結果卻剝奪了野村小姐自首的機會。”

到這個時候了,這個男人還在擔心別人的事情。

“你真的這麽想嗎?”吉敷說,“自首的機會很多,不是只有那時而已,她一直沒有要自首的意思。”

吉敷想:當時就算波地一個人跟蹤野村操,可是在那麽小的飛機上,他是怎麽跟蹤的呢?吉敷想這麽說,但是沒有說出口。如果是大型的噴射機的話,野村操或許不會發現他,但是在狹窄的YS—11飛機內,她很難不發現波地在跟蹤她。

因為有了波地的告知,警方才能在事前部署,吉敷和波地才能先行到米子埋伏而不被野村操發現。他們到米子以後,東京地區的跟蹤工作則由別的刑警負責。

波地雖然無法釋懷,卻好像不得不同意吉敷的看法似的點了點頭。

“可是,野村小姐竟然能一個人做出那麽大的事情!”

“因為她心中的怨恨太深、太強烈了。她不只在列車上殺人、分屍、棄屍,回到東京後,還拿著從青木身上拿到的鑰匙潛入青木居住的地方進行大掃除,把屋內體毛之類的東西清除得幹幹凈凈。她不僅計劃謹慎,做事也很小心。總之,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的父親。如果不是她的父親,她不會有這麽大的怨恨吧。”

於是吉敷把野村操父親的事說給波地聽。波地好像很有興趣似的,默默地聽著,他的心情好像相當受影響。

“原來如此。因為有這樣的事情,所以弟弟野村毅會協助她。”波地說完這句話又沉默下來。他大概聯想到了自己吧!

“學術的世界是非常孤獨的,和作家、畫家的世界不一樣。”沉默一會兒之後,波地突然說,“在學術的世界裏,很少有突然獲得很多錢或突然聲名大噪之類的情形。對學術界的人而言,名譽和研究就是最大的報酬。學術界當然也有不甘寂寞的人,也有汲汲於名聲的人,但是我覺得那樣的人很奇怪。因為一旦成為名人,就做不了什麽大研究了。”

“聽說你專門研究《源氏物語》和《枕草子》?”吉敷隨聲附和似的插嘴說。

“表面上是那樣沒錯。”波地立即回答。又說:“我很清楚那是誰都做得來的研究,但那也是最不會出錯的研究。我更明白,要維持住大學講師這個職位,就不能在研究上出錯。《源氏物語》和《枕草子》是大學學生的重點課程,專門研究這個學問的人就可以在大學裏安心授課。而研究獨特題目的人經常會被套上‘擁有不尋常的野心’這樣莫須有的猜疑。因為學術界也有這樣黑暗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