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被剝去臉皮的女人(第3/15頁)

“從櫻田門[1]來這出差的。”船田說道。他的體格十分強壯,但身高遠不及吉敷。

“是怎樣的死者呢?”吉敷問道。

船田一時無言,然後喃喃說道:“你看了就知道,屍體很恐怖。”

吉敷沒脫鞋就走進浴室,鞋子在瓷磚上發出哢嚓聲。他從屍體背後見到女子的黑發——這個女性死者橫臥在浴缸中。浴缸水滿到死者的脖子,好像紅色顏料溶解在浴缸裏—樣,整缸水是鮮紅色的,可以嗅到輕微的異臭。他慢慢轉到女人正面,禁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雖然他的工作需要長年面對死屍,但如此淒慘的屍體,他還是頭一次看到,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

女人的軀體倒是非常完美。屍體很光亮,肌膚雪白,身體曲線妙不可言。浸泡在小小的浴缸中,兩只雪白的手臂搭在浴缸邊緣,令人覺得仿佛是大理石般的高級藝術品。發型秀麗,波浪狀的卷發很美。從各方面來說,這女人算得上一等一的美女。但令人震驚的是,這具女屍沒有臉。

屍體的臉部現在只剩下鮮紅的肉塊。肉塊中央有著紅色的隆起,表示此處曾是鼻子,在那下面突兀地露出白齒。或許為了表示不可理喻和不能理解的感情吧,上下兩排牙齒緊緊地咬合著。正確地說,這些肉塊不只是紅色,而是紅色與果凍般的土黃色物質交織成橫紋狀。這些果凍物質垂掛在上下兩排牙齒和下巴上。本來該是眼睛的地方,只留下兩個暗淡的坑洞。

“這屍體太恐怖了!”吉敷不由自主地嘀咕著,“這是怎麽回事?”

“臉皮被剝掉了。”

“可以做到嗎?”

“非常簡單。醫科學生解剖屍體時,都會剝掉臉皮。只不過沒這麽粗暴。”

“很快就能剝下來嗎?”

“是的。人體的皮膚與肌肉間有一層脂肪,用小刀或竹簽插進去,就能把皮膚剝下來。如果用的是這種粗暴的方法,只要五分鐘就能剝下來了。”

“臉上也有脂肪嗎?”

“有的,雖然與腹部或臀部相比薄了許多。你看,這黃色物質就是脂肪了。”

“剝皮是致命的原因嗎?”

“不,死因在此——”船田用手指著紅色的洗澡水。水中隱約露出登山刀的黑色刀柄,這把刀豎立在心臟附近。

“為什麽要把臉糟蹋成這副難看的樣子?”

“我不明白兇手的心理。看起來像印第安人的儀式,不,他們剝的是頭皮。”

“兇手是瘋子嗎?”

“也許吧。”

“是在這裏剝下死者的臉皮嗎?”

“看來是的。你看這滿缸的血水。唉!才過新年,就碰到這種晦氣的事。”此時,船田發現他們身後站著一個默不做聲的矮小男子。

船田“啊”了一聲,趕緊說:“竹君,我來介紹。他是成城警署的今村先生。這位是警視廳一課的吉敷君。”

矮個子的今村刑警低頭致意,然後擡頭與吉敷對視,禁不住多看了幾眼。

“太殘忍了!”今村說道。他是個相貌平凡的中年刑警。

“在我多年警察生涯中,這麽慘不忍睹的屍體還是頭一次見到。看來,兇手懷有強烈的怨恨吧……”

“正好把整張臉皮完整剝去,從額頭發際至下巴的下方,牙齒也剝露出來了。”吉敷說道。

“不,通常牙齒是不會外露的,因為嘴唇四周有種叫口輪匝肌的肌肉。從這具屍體來看,由於兇手動作匆忙,沒把嘴唇閉合就開始剝臉皮,是兇手把刀插入死者口中將口輪匝肌破壞了。”船田說道。

“你是說兇手動作很匆忙嗎?”

“對,動作匆忙的痕跡很明顯。”

“船田先生說得沒錯。那麽,吉敷先生請到這邊來。”今村把吉敷帶到起居室。“角落裏接待客人的沙發被搞得很亂,我們盡量保持原狀。地毯也被卷到角落裏了。”

“是呀。”

“再看這邊。這東西原來應該在酒櫃上吧?”在今村所指的地方,有座大理石座鐘掉在地板上,鐘背朝上。今村戴上白手套,用雙手小心翼翼地把座鐘扶起來。座鐘刻度盤的玻璃上有多處裂紋,指針停在三點十分剛過的地方,差不多是三點十分三十秒吧。

“這鐘——已經停了吧?”吉敷問道。

“是呀。也許是從這裏掉下……”今村用右手把座鐘放到酒櫃上,接著模擬掉落的情形。“然後,撞到金屬煙灰缸的邊緣,刻度盤的玻璃才碎裂的。”地板上還有一個黑色鐵質煙灰缸。

“座鐘為什麽會掉到地板上呢?顯然曾經有人在這裏發生爭執。你看,櫃子裏的玻璃杯也東倒西歪的。”

今村說得不錯。

“在爭吵時,可能是其中一人的背部撞到酒櫃吧。也可能是有人情緒激動用手推落座鐘。”今村做出靠近酒櫃的樣子。“目前我們還不清楚是誰跟誰發生爭執,但浴缸裏的女人,一定是爭執中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