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 第三場(第2/9頁)

“太好了,雷恩先生,您提醒我了,他們可能還沒走。”布魯諾又拿起電話,撥到紐約那邊的渡輪碼頭。

“我是紐約地檢處的布魯諾檢察官,我現在在威霍肯終點站,這裏剛發生一起謀殺案——噢,你們也聽說啦——這邊需要你們的幫助⋯⋯很好,死者是第三大道電車線四十二街越城電車的售票員伍德,服務證號碼為二一〇一。只要是今晚見過他或和他說過話的人,都請他們來一下⋯⋯差不多一個小時前,是,是⋯⋯還有,他們過來時,能不能派個執勤的電車稽查員一起來,這裏會有一艘警艇過去接人。”

布魯諾一掛電話,便火速派了一名刑警,要他通知默霍克號旁的水上警察立刻行動。

“現在,”布魯諾搓著手,“雷恩先生,薩姆巡官檢查屍體這段時間,您願不願陪我到樓下去?那裏還有一堆活兒要幹。”

雷恩起身了,眼睛看向獨自待在角落裏的德威特。“可能,”雷恩那清澈的男中音說,“德威特先生也願意和我們一起走吧?這裏的一切不會讓他覺得愉快的。”

布魯諾夾鼻眼鏡後面的眼神一閃,笑意浮上了原本嚴肅的臉。“是的,是的,當然如此。德威特先生,要是願意的話,你也一起來吧!”這個瘦小的證券商感激地看著身穿披風的雷恩,溫順地跟在兩人身後。他們走過月台,朝候車室走去。

三人魚貫而行,如閱兵般威風凜凜地下了樓梯。布魯諾舉起手示意大家注意:“默霍克號的領航員請過來,船長也請一起過來。”

人堆裏有兩個人步履沉重地走上前來。

“我是領航員——山姆·亞當斯。”領航員很壯很有力氣,一頭蓬松的黑發,像頭公牛。

“等等,喬納斯在哪裏?喬納斯!”——薩姆手下這位負責錄口供的刑警應聲跑過來,抱著小本子——“你負責記錄⋯⋯好,亞當斯,我們先確認死者的身份。死屍擺在甲板上時,你看過嗎?”

“當然看了。”

“你以前見過這個人嗎?”

“少說也有上百遍了,”領航員提提褲子,“我和他還算挺熟的。雖然他的臉被砸成那樣了,但我敢按著《聖經》發誓,他是伍德沒錯,越城電車的售票員。”

“為什麽你這麽確定?”

領航員擡起帽子,抓著腦袋。“為什麽——沒有為什麽啊,我就是知道。身材一樣,紅頭發一樣,衣服一樣——我說不出來為什麽,就是知道,而且,今晚在船上我們還聊過天。”

“噢!你們談過話,在哪兒?——在操舵室裏嗎?我想應該不允許乘客進去操舵室裏聊天的吧。亞當斯,你從頭到尾講一遍。”

亞當斯清清嗓子,朝痰盂裏吐了口痰,困窘地看了一眼一旁那名瘦得像個鬼、一身古銅色皮膚的男子——渡輪船長,之後才開口說:“呃,是這樣,我認識這個查爾斯·伍德好幾年了,都快九年了,對吧,船長?”——船長很肯定地點點頭,也吐了口痰,準確無比地吐進了痰盂——“我猜他就住在威霍肯這一帶吧,因為他每天下班後,總是搭十點四十五分的這趟渡輪。”

“先等一下,”布魯諾朝雷恩點頭示意,“他今晚也搭十點四十五分的嗎?”

亞當斯有些不開心地說:“我正要講這個啊,今天他還是搭的這趟渡輪,而且跟這一年來他的老習慣一樣,爬到頂層的乘客甲板上,說什麽夜晚的美好時光。”——布魯諾不耐煩地皺起眉來,亞當斯趕緊加快速度,說:“總之,哪天伍德不到甲板上跟我對喊兩句解解悶,我還真會覺得哪兒不對勁。當然,偶爾他休假或留在市區過夜,我們就會碰不到面,但那種情形很少,他幾乎天天準時搭這趟渡輪。”

“這很有趣,”布魯諾說,“非常有趣,但你得說得簡明扼要一點,亞當斯——你知道,這不是報上的長篇連載小說。”

“噢,我太慢了嗎?”領航員又提了下褲子,“我說到——對,伍德今天又搭十點四十五分的這趟渡輪,上了頂層的乘客甲板,靠右舷這邊,完全和平時一樣。他朝我喊,‘啊嗬!山姆!’因為我是船員,他總是對著我‘啊嗬’個不停,你知道,開開玩笑解解悶。”——布魯諾才一露牙,亞當斯立刻又正經起來——“好,好,我明白要講得簡單一點兒,”他加快語速,“所以呢,我也喊回去,跟他說,‘這鬼霧可真媽的濃,是吧?’他又喊過來,‘是啊,厚得不輸我老娘的生牛皮鞋。’我看著他的臉,就像現在我看著你的臉一樣清楚,他當時離操舵室很近,燈光正好照在他的臉上。他又說,‘山姆,這種天你領航會很累,是吧!’我問他,‘你的電車那邊呢?今天狀況如何?’他說,‘不怎麽樣,下午還被一輛雪弗萊撞了,吉尼斯氣得跳了起來。’他又說,‘媽的,一個蠢女人開的車,’他還說——他還說,‘女人就是他媽的蠢,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