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三百年前的罪行

薩姆巡官沉著臉說:“我們首先要解決的問題是——他是誰?”

他們第二天早上來到了泰裏鎮醫院,聚集在英國人的病床周圍。主治醫生之前打過電話,說病人可以說話了,小心的照顧、鎮靜劑和一夜好覺在此人身上制造了奇跡。他已經刮過胡子,呆滯的臉上也有了一些神采,眼神顯得遙遠、聰慧。他們走進房間時,看見他已經坐在床上,棉被上擺滿晨報,親切地在和隔壁床的多諾霍說話。

英國人挑挑淡黃色的眉毛。“這有疑問嗎?我不懂你的意思。”他精明地一個一個打量他們,好像用什麽秘密磅秤在衡量他們的輕重。他的聲音很弱,但音質很熟悉。

“我是哈姆內特·塞德拉博士。”

“啊!”雷恩說,“這對喬特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喬特?喔,對了,喬特博士!他一定擔心了。多諾霍認為我是他追蹤的藍帽人。哈,哈!外表相似得——驚人。”他鎮靜下來,“你們知道的,他是我的孿生兄弟。”

“那麽你知道他死了?”佩辛斯叫道。雷恩再次看了一眼巡官,巡官滿臉通紅。

“我整個早上被記者包圍著。然後這些報紙告訴了我所有的事。根據法醫對屍體的形容,那一定是我的弟弟威廉。你們知道,他寫作時向來都用假名阿萊斯博士。”

“嗯,”薩姆說,“聽著,塞德拉博士,看來這件案子終於解決了。但是答案是什麽,我知道才怪。我們都知道——我們告訴過你——你有些事情令人疑惑,現在又是關於你弟弟。我們要知道實情。既然你弟弟已經死了,就沒必要三緘其口了。”

塞德拉博士嘆了口氣。“我想也是!好吧,我就把事情都說給你們聽。”他閉上眼睛,聲音非常微弱,“你們和報紙對我沒有誠實說出抵達紐約的時間這件事大做文章,其實我秘密先來是為了糾正一個丟臉的行為,我弟弟威廉的行為。”他停了下來,沒有人說話;他睜開眼睛,“這裏人太多。”他忽然說。

“喔,得了吧,博士。”羅威說,“這事情我們都有份兒,至於多諾霍嘛……”

“我又聾又啞又瞎。”愛爾蘭人笑著說。

他講這故事時顯得很勉強。幾年前,威廉·塞德拉在英國積極參與藏書活動,和著名的英國藏書家漢弗萊爵士交情匪淺。塞繆爾·薩克森從漢弗萊爵士那兒購買一五九九年的賈格爾版《熱情的朝聖者》時,威廉出力甚多。威廉進出漢弗萊爵士藏書驚人的圖書館一向非常容易。幾個月後,威廉發現了一份舊手稿——本身沒什麽價值,藏書界對此也毫無所聞——上面說一份莎士比亞簽名書寫的私人信件記載了一個奇特的秘密,這個秘密到一七五八年時還存在,也就是威廉發現的這份手稿的年份。手稿說因為那個駭人聽聞的秘密,這封莎士比亞的信一直被藏在某本一五九九年的賈格爾版《熱情的朝聖者》的書皮裏。威廉對這個發現非常興奮,他確信漢弗萊爵士從來沒有看過這份手稿。出於收藏家的貪心,他慫恿漢弗萊把手稿買下來,並且沒有告訴爵士其中的內容。他把手稿拿給當時金斯頓博物館的館長哈姆內特看,相信他不會說出去。哈姆內特斥責他的話是無稽之談。但是威廉對手稿裏提到的遺失久遠的文件很著迷,相信它的歷史、文學、金錢價值都很高,便開始到處搜尋——盡管他知道第一版賈格爾的《熱情的朝聖者》大部分都消逝在三百年的歷史裏,只有三本傳世。經過三年的查訪,他發現了兩本——第二本屬於法國收藏家皮埃爾·格裏維爾所有——沒有找到傳言中的親筆文件。因為醜聞纏身,他不得不逃離法國,狼狽萬分地登船來美國,同時狂野地計劃要檢視第三本,也就是最後一本賈格爾。具有諷刺意味的是,當年是他居中穿針引線,書才轉到塞繆爾·薩克森的手裏。他離開波爾多前,暗地給哥哥哈姆內特寫了一封信。

“他寫信告訴了我毆打格裏維爾的事。”塞德拉博士無力地說,“我才知道為了追尋文件,他已經走火入魔了。上天眷顧,我同意了韋思先生的提議,不久前來到美國。我想如果有機會找尋威廉,就可以阻止另一樁罪行。所以我搭早一班的船來到紐約,在報上的私人通訊欄上登廣告。威廉很快就和我聯絡上了,到我用假名暫住的廉價旅館來見我。他告訴我,他在威斯切斯特用舊的假名字阿萊斯博士租了一棟房子。他已經找到了薩克森的書,可是運氣不好,因為薩克森的遺囑交代要把這本書轉贈給不列顛博物館,他一直沒辦法拿到。他還告訴我,他雇用了一個名叫韋拉的小偷闖進薩克森家去偷書。可是韋拉搞糊塗了,偷了一本毫無價值的贗本書,威廉後來匿名把書寄回去了。他不耐煩極了,告訴我博物館處於閉館整修狀態,賈格爾版珍本書和其他書都捐給了博物館,他一定得潛入博物館。我看他貪心得快發瘋了,想辦法要他打消念頭。情況越發不可收拾。我自己快要變成博物館的館長了。但是威廉依舊固執,我們的談話沒有任何結果,他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