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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省去了噓寒問暖的環節,開門見山地說:“我想,你已經察覺到法院外面鬧得天翻地覆了吧?”

“唉,是啊。”

“我對此並不感到意外。周一的時候,我和吉思談過了,我說盡管這個判決非同尋常,但是我認為其中並無不妥之處。吉思當時就對我明確表示過,他覺得雅各布斯不會善罷甘休的。”

“我看出來了。”我說,然後補充道,“謝謝你對我的信任,傑布。我非常感激。”

“不用客氣。說實話,我也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理解你下達的判決,但是我將誓死捍衛你做出判決的正當權利。我絕不會容忍自己轄區內的法官被強權霸淩,尤其對方還是這種二流平庸的立法者,他這麽做無非就是想在晚間新聞上露個臉而已。”

“謝天謝地。”

“可是,我必須得說,”他頓了頓,我產生了一種不祥的預感,“我覺得媒體會問一些非常尖銳的問題。”

不用他說,我已經在擔心了。我說:“是啊,我也這麽覺得。”

“因此,我認為比較明智的做法是發表一份聲明。這件事情已經在公眾和政界中鬧得沸沸揚揚了,這是性質非常惡劣的指控,如果不加以回應,恐怕對司法界會造成不好的影響。我不願讓人們指責我們是用法官袍來遮遮掩掩的人。”

盡管傑布在電話那頭看不見,但我已經開始拼命地搖頭了:“恕我直言,傑布,我覺得這並不是最好的解決方案。以前我替富蘭克林議員工作時,曾經接觸過幾次媒體。新聞界就像一種寄生蟲:它吃得越多,就變得越大、越饑餓。你給它的越多,它想要的就更多。唯一能使之喪失興趣的辦法,就是不理會它,讓它餓著。”

“我知道你在這方面有經驗,一般情況下我也同意你這個觀點。可是,我認為你此刻應該堂堂正正地站出來。很久以前,我父親曾經告訴我,對付強權霸淩的辦法就是勇敢面對,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因為惡霸都是吃硬不吃軟。我還是覺得,你應該發表一份聲明,把凱斯·布魯姆的事情說出來。”

事態的發展瞬間就變得慘不忍睹。一份有關凱斯·布魯姆的聲明會招來許多細細盤查,根本就站不住腳。我都能想象得到,一堆野心勃勃的記者到處尋找一個實際不存在的高中橄欖球隊教練,那個場面實在是太可怕了。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發現自己找的只是個虛構的人物。

我必須讓拜爾斯放棄這個公關策略,不幸的是,只有一個辦法能做到:繼續撒謊,在一場很可能已成輸局的賭博上將籌碼加倍。

“呃,傑布,我不確定能不能那樣對待……凱斯。如今,他已經有了事業、家庭,並且融入了新的生活環境,他身邊的人沒有必要了解他的過去,除非他是出於自己的選擇,親自告訴他們。”

拜爾斯沒有立即回答,於是我補充道:“這不是他的戰鬥,而是我的戰鬥。如果我把他拽進來,那是不公平的。”

“你還跟他保持聯系嗎?”

“沒有。好幾年都沒聯系了。”

“嗯……如果你主動聯系他,告訴他你打算怎麽做,你覺得如何?”拜爾斯建議道,“你可以先征得他的許可,再用他的經歷。我覺得,他現在肯定也常常跟自己教導的孩子們講述年輕時的過錯。假如他知道自己的經歷鼓舞了你,說不定會覺得非常自豪,因而也願意鼓舞其他人呢。”

“我……我不知道,傑布。這感覺就好像嚴重侵犯了一個人的隱私。凱斯——”我艱難地擠出這番話來——“也許會認為,他應當幫我擺脫眼下的困境,以此來報答我當年的勸慰並補償他自己年輕時的過錯。但即便如此,我依然覺得那樣做是不對的。”

“我有一個朋友在《時代電訊報》[2]做記者。他是一個善良、正直的人。如果我把凱斯·布魯姆的名字透露給他,讓他就此事追蹤報道一番,你覺得如何?”

電話那頭顯得非常安靜,我努力平復著自己的驚慌失措。顯然,一個《時訊報》的記者不僅無法解決我的問題,反而會將我推入萬劫不復之境。

拜爾斯等著我回答,我說:“這樣一來,就像靠新聞界審理案子一樣了。我還是想自己承擔。如果國會想對我展開審查,甚至為此指派一位特殊公訴人,那都沒問題。他們查不出什麽來的。我絕對不是那種在海外開個秘密賬戶存上幾百萬巨款的人。”

拜爾斯依然沒有說話,但我覺得他已經被我說服了。然後,拜爾斯突然冒出一句:“在這档子事兒了結之前,你確定還要繼續審案嗎?”

作為巡回上訴法院的首席法官,拜爾斯也兼任巡回上訴法院司法委員會的主席,該委員會只要簽署一條指令,就可以立即讓我停止對所有案件的審理。沒錯,指令的簽署需要經過整個委員會投票通過,不是拜爾斯一人所能決定的。但是他能對此施加巨大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