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Rh陽性血 第八章(第3/7頁)

但是當金特爾小姐打開門,微笑著把他們迎進屋後,他們一下子走進了陽光與歡愉的氣氛中。客廳有著寬大的窗戶,完全可以想象自己是坐在一艘船上,眼裏能看到的風景就只有白色的陽台欄杆和河水的光澤。盡管屋子裏有一座十分不協調的熟鐵火爐,但總體來講,這裏更像是一座小別墅而非河邊的小棚屋。一面貼著不協調的玫瑰花蕾與知更鳥墻紙的墻上幾乎掛滿了畫像:過時的鄉間風景水彩畫、一對溫徹斯特和韋爾斯大教堂的版畫、四幅維多利亞前期風格的畫作被裱在同一個畫框裏、一幅羊毛和絲綢的刺繡畫著一位天使在空墓前與使徒們相會,還有幾幅還不錯的迷你肖像畫掛在橢圓形畫框裏。遠一些的那面墻上擺滿了書,達格利什注意到其中有一些是金特爾小姐自己的作品,都還包在護封裏。火爐兩側各有一把安樂椅,中間是一張寬腿桌,一罐牛奶和三套帶花飾的茶杯和茶托整齊地擺在上面。金特爾小姐在凱特的幫助下搬來一把小搖椅,供第二位客人入座。梅克皮斯已經跟隨著女主人向他們表示了問候,現在正趴在空空的火爐前面,發出極不合時宜的一聲嘆息。

金特爾小姐立馬端來了咖啡。水壺裏的水已經煮開了,她只需用沸水把咖啡粉沖開。達格利什剛剛抿了一口咖啡,就突然感到一陣內疚。他忘了要讓獨自生活的人招待突如其來的訪客是多麽不便。他懷疑她剛才劃到黑天鵝餐廳去主要不是為了寄信,而是為了買那罐牛奶。他溫和地說:“想必您已經知道保羅·博洛尼男爵的死訊了。”

“是的,我知道。他是被謀殺的,這也是你們來這裏的原因。你們是怎麽找到我的?”

達格利什向她解釋了他們是怎麽發現她寫的書的。他說:“在他過世之前幾周裏發生的任何事情對於我們而言都很重要。所以我們希望您能夠告訴我們8月7日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您確實見到他了嗎?”

“哦,是的,我見到他了。我就是那個時候把書給他的。”她放下自己的茶杯,輕輕地顫抖了一下,仿佛是突然間感到了一絲涼意。然後她平靜下來,開始講述她的故事,就像他們是圍坐在幼兒園火爐邊的孩子們一樣。

“我和希金斯先生相處得很好。當然了,他的確很想買下這座小屋,然後把它拆毀,但是我也說過,我死了之後他可以從我的遺囑執行人那裏獲得優先購買權。我們自己也經常開玩笑。而且黑天鵝餐廳確實運營得很好。造訪的都是非常友善的顧客,也都非常安靜。但是那天晚上卻不是這樣的。我正想要工作,噪音搞得我非常煩躁。不斷有年輕人在大喊大叫。所以我就走到了河岸邊,剛好能看到有四個人在一條方頭平底船上。他們搖晃得非常厲害,其中兩個人還站了起來,想要交換位置。除了發出很響的噪聲,他們的行為也傻裏傻氣的。我想要給希金斯先生打電話,但是我的電話剛好發生了故障。所以我就帶著梅克皮斯劃船過去。我把船停泊在老地方——直接劃到他們身邊抗議是很輕率的,我已經不像過去那麽強硬了。在把船掉頭,想要靠到岸邊時,我看到了另外兩個男人。”

“您知道他們是誰嗎?”

“當時不知道。當然了,那時光線很暗。只有從樹籬另一側的停車場反射過來的光亮。後來我知道了其中一個人是保羅·博洛尼男爵。”

“他們在做什麽?”

“他們在打架。”金特爾小姐在說出這些字眼的時候一點也不帶批評態度,達格利什對自己會提出這種顯而易見的問題也感到吃驚。她的語氣表明在河岸和半陰暗的環境中打架是兩個無所事事的紳士很正常的一種活動。她說:“當然了,他們沒有注意到我。我只有腦袋探到了河岸以上。我很害怕梅克皮斯會吠出聲來,但是我告訴它不要這麽做,它也非常棒地控制住了自己,盡管我能看得出來它想要跳出去加入混戰。我當時還在猶豫要不要出面幹涉,但最後覺得那樣不夠莊重體面,也不會有什麽效果。而且很明顯這是兩人因為私事而引發的鬥爭。我的意思是,這看起來不像是突如其來的相互挑釁,如果是那樣的話,我覺得有義務去終止這種鬥毆。另一個男人看起來比保羅男爵要矮,某種程度來說這有些不太公平,但是他比保羅更年輕些,所以兩人還是勢均力敵。沒有我或者梅克皮斯的幹預他們兩個人的狀態也不錯。”

達格利什忍不住瞥了梅克皮斯一眼,它正散發出一種令人昏昏欲睡的寧靜感,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會突然憋足勁吠出聲來的樣子,更別提咬人了。他問道:“誰打贏了?”

“哦,是保羅男爵。我想他應該是打出了一記勾拳。結果效果不錯,年輕些的男子摔倒在地,然後保羅男爵拎著外套領子和褲子把他拽起來,就像對待一只小狗一樣,把他扔進了河裏。他落水的時候發出了相當大的嘩啦聲。‘我的天哪,’我對梅克皮斯說,‘我們度過了多麽奇妙的一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