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蛛案(第2/21頁)

“你怎麽知道雲善的事?跟蹤我的人……是你?”遲印恒悲意難消,怒意又生,“我總覺得這段時間有人跟著我,是不是你!”

少年見遲印恒瞪眼咬牙,故作兇相,兩腿卻簌簌打顫,臉上也掛滿淚珠,不禁“嗤”地一笑:“跟蹤你的人不是我,是一只專鉆金庫的老鼠,我九臂哪吒薛小容怎麽可能被你個教書匠察覺?放心吧,閻惜媚自有取死之道,不勞你動手。白柳街是個是非之地,你為了監視閻惜媚,成日裏裝瘋賣傻在那附近賣畫,殺閻惜媚的人會拿你當替死鬼,你這場牢獄之災是注定免不了的,但我能救你出來。”

“那個人是誰?你又是誰?”遲印恒還沒回過神來,薛小容卻呲牙一笑道:“我哥哥在蘇蘭家的酒館等你,你趕緊準備準備,咱們一道過去。”

遲印恒幾乎要瘋了:“你怎麽知道蘇蘭的!”

薛小容壞笑道:“哎喲!風情萬種的酒館老板單戀瘋瘋癲癲的賣畫先生,這桃色新聞多勁爆啊,萬年巷的三姑六婆地痞無賴早為這個把舌根子嚼熟啦!”

遲印恒面皮一陣發燙,大怒道:“這不是壞人名節麽?我和蘇老板是清白的!”

薛小容眉毛一挑道:“你若真為蘇老板名節考慮,就不該住在蘇記酒館後院。一個獨自一人操持酒館的年輕寡婦,一個喪女後舉止癡癲被學校開除的中年鰥夫,孤男寡女同住一座院子……”

遲印恒頓足道:“住口!我住在她店裏是為了……為了……”

“為了監視時常路過萬年巷的閻惜媚。”薛小容眯眼笑道,“這個靠出賣色相為生的女學生每晚應酬之後從白柳街回家,總會經過街尾的萬年巷,而蘇記酒館後院客房的窗戶,正對著萬年巷口。這事兒蘇蘭知道,自從她無意中在你床頭發現了那本日記和你的跟蹤記錄以後,就知道你這個畫畫兒的老瘋子不簡單。你不過是借她的場子打自己的小算盤,她卻對你動了真情。”

遲印恒老臉一紅,又怒道:“這是我的事,你憑什麽說三道四?你到底是誰!牢獄之災是怎麽回事?”

薛小容有些掃興,道:“屏陽造船廠馬家有一口大鍋要送你,跟我走一趟,你就什麽都明白了。”說著一側身跳到窗外,遲印恒一陣恍惚,重重“嘿”了一聲,拔腿追了出去。

馬彪瞪著一對充血的牛眼,不剩幾根頭發的天靈蓋上熱氣直冒,手裏緊攥著一對油亮亮的核桃,喀啦喀啦地快速搓動著,聽得人心焦氣躁。

黃沖穿一身緊窄的西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苟,默默站在馬彪身後,緊緊盯著桌前那個不緊不慢打著哈欠的小個子——

諸葛縝五十來歲年紀,身高不足五尺,瘦小枯幹,膚色黝黑,活像一棵掉光了葉子的老樹,一對招子亮得驚人,卻偏偏戴了一副霧蒙蒙的黑框眼鏡,圍了一條起球的灰毛絨圍巾,穿一身半舊的藍布長衫,手裏還提了一個蒙著印花布的菜籃子——這個鼎鼎大名的“金蛛”看起來就像個菜場會計一樣毫不起眼。

倒茶的服務生被緊張的氣氛壓得喘不過氣來,手腕一抖,幾滴茶湯濺在了諸葛縝的衣襟上。

“啊!先生,對不起,對不起。”服務生慌得滿頭大汗,一個勁地鞠躬賠罪:這位先生面生得很,可坐在他下首的,是屏陽造船廠的馬董事長啊!

“滾。”不等馬彪發作,黃沖忙沉聲叱喝,服務生連滾帶爬地扭頭便跑。

“別忘了我的吩咐。”黃沖道。

服務生一個趔趄停在門前,一疊聲地點頭稱是。

馬彪心如火燒,按捺不住道:“諸葛先生,我兒子一儂還在大牢裏關著!”

諸葛縝咂著茶點頭道:“當然,這個瘋子殺了三個白柳街的應召女郎,人稱‘白柳街割喉魔’。”

“我知道!”馬彪不耐煩地一擺手,“你從來看不慣一儂……”

諸葛縝輕笑道:“他不是也看不慣我嗎?”

“別扯這些沒用的!”馬彪一擺手道,“你那個徒弟方驥說抓住了法官和巡捕的軟肋,能把一儂救出來,結果呢?那些家夥在法庭上像瘋狗一樣咬得我兒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當庭判死!方驥自己也被人一刀捅翻在城外的泥坑子裏,現在還下不了床。廢物!簡直是個廢物!”

“阿彪,現在我們可是在天湟酒店,不是你的別墅,你再這麽扯著嗓子嚷嚷,當心被人聽見。養出這麽個兒子,你馬總現在也算個話題人物,走到哪兒都有小報記者跟著。”諸葛縝不緊不慢地說。

馬彪一驚,隨即哼了一聲道:“放心,這一層的所有房間都被阿沖包下了。”說著回頭用鼻尖指了指黃沖道,“阿沖知道我天生這副大嗓門,早就吩咐送茶水的服務生在樓梯口守著,任何人都不能上來。”又狠狠嘟囔道,“一個小後生都比你那徒弟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