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蛛案(第6/21頁)

“四件,我今天來找你就是為了這個。”蕭融道,“昨晚在白柳街東邊的玉女巷又發現了一具被割喉的女屍,今天各大報紙的頭條照片都是這具血淋淋的屍體。今天下午,馬一儂的老爹,屏陽造船廠的董事長馬彪帶著一群小報記者到巡捕房大鬧了一場,話說得極是難聽,把劉頭兒氣得直翻白眼,命令我……勒令我三天內破了這起連環殺人案。”

薛恕輕輕“嗯”了一聲。

蕭融一揚眉毛道:“你一點都不吃驚,劉總說的是‘連環殺人案’,他把昨晚的案子和之前的三件歸為一案!”說著輕輕哼了一聲,“我知道這案子和你脫不了幹系,那天你問我要白柳街割喉案的調查記錄,多半就和這件事有關。”

薛恕擺擺手道:“別瞎說,我可從不殺人。”

蕭融磨著牙道:“你只是從不親自動手殺人。”

薛恕輕輕揉著小貓的頭道:“那你今天是來抓我的?”

“你明知道我不會動你!”蕭融咕噥道,“要不是小時候那點交情……我倒真想把你丟進大牢。這個閻惜媚是個什麽人物,你為什麽要動她?”

薛恕道:“有人要殺一個白柳街的應召女,我只是引誘閻惜媚替他們原本選中的無辜獵物去送死,玩了一手李代桃僵,借刀殺人。”

“‘有人’要殺白柳街應召女?”

“沒錯,這是為了給連環割喉案增加新的一環。”

“給馬一儂脫罪?”蕭融咬牙道,“是馬家幹的?”

薛恕微笑道:“先說說你的調查結果吧。”

蕭融習慣了薛恕好賣關子的毛病,轉動輪椅,坐到薛恕對面:“根據人證和現場遺留的物證,可以‘確定’這次割喉案的‘兇手’叫遲印恒,是租住在白柳街旁萬年巷蘇記酒館後院的一個老書生。最糟糕的是,前三起割喉案發生時,他的不在場證據不成立。”

“不成立?就是說,他有不在場證據,但這證據站不住腳?”

“對,這個遲印恒在城西的文苑街有私宅,人卻長住在萬年巷蘇記酒館後院,據萬年巷的鄰居說,他和酒館女老板蘇蘭有私情。遲印恒白天在街頭賣畫,晚上閉門不出,這四起割喉案都發生在夜裏十點半到十二點之間,能證明遲印恒夜間沒有出門的只有愛慕他的蘇蘭,這種證言一般不起什麽作用。如果劉頭兒迫於輿論壓力和馬彪達成某種協議,遲印恒就會成為馬一儂的替罪羊,但我們都知道馬一儂那個瘋子才是白柳街割喉魔,至少前三起案子都是他幹的。”

“那你說的人證物證呢?”

“人證,是白柳街口賣報的孩子,他在案發當晚看到遲印恒跟蹤閻惜媚,還有一個黃包車夫,看到遲印恒從天潢夜總會後面的小路裏急匆匆地走出來,那條小路正是發現閻惜媚屍體的地方。至於物證,簡直多得令人發指,遲印恒的教師胸章,還有蘇蘭親手繡的手帕都掉在現場,離屍體不遠處的半個血腳印無比清晰,巡捕在蘇記酒館後院的客房裏發現了一只沾著血的布鞋,尺碼、底紋都和留在現場的腳印一模一樣。”

“這些證據過於刻意了吧?”薛恕大笑道,“去殺人還帶著能證明自己身份的胸章,揣著和自己有曖昧關系的女人繡的手帕?沾了血的鞋子不但沒有迅速處理掉,反而留在自己的房間裏,簡直是蠢到家了。”

蕭融苦笑著點頭:“雖然刻意,但今早屍體被發現時,有不少記者趕在巡捕之前到了現場,這些個所謂‘物證’的照片早就被登在了報紙上,字字句句直指遲印恒是兇手,現在整個屏州都炸開了鍋。”

薛恕點頭道:“這只怕又是馬家的手筆,馬彪今年新聘的秘書黃沖最擅長搞這套輿論戰。天潢夜總會後面的那條小路又黑又窄,旁邊大路的路燈這些天也出了故障,整個路段就屬夜總會的霓虹燈最紮眼,在這種昏暗的環境下,報童和車夫為什麽會記得遲印恒這個平平無奇的老學究?這些在風化場所外圍討生意的人不都該死死盯著夜總會的大門嗎?”

蕭融點點頭:“天潢夜總會附近都是些西裝革履的款爺,遲印恒這個一身長衫的半大老頭出現在那種地方,本來就容易引人注意,所以他們多看了兩眼。”

“那些證人這麽說的吧?”薛恕道,“這兩眼看得巧啊,正好看到遲印恒跟蹤閻惜媚,還正好看到他從夜總會後面的小路出來。”

蕭融一皺眉:“不止如此,閻惜媚咽喉處的傷口和前三起案子完全一致,可以判斷兇器是同一型號的匕首。屍體被擺成了誇張的舞者姿勢,這種奇怪的舞姿只在敦煌壁畫裏出現過,沒有古典美術功底的人根本不可能了解,也擺不出來,更不會把血淋淋的旗袍整理得一絲不苟,這一點只有辦案巡捕知道,報紙上從來沒有報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