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斯克維爾的獵犬(第4/5頁)

“簡直是個畜生!”福爾摩斯叫了一聲,“對了,雷斯垂德,你還有白蘭地嗎?把她放到椅子上,讓她好好休息一下。”

這時,她忽然睜開了眼睛。

“他現在安全了嗎?他逃脫了嗎?”她問道。

“您的丈夫是不會從我們手裏逃脫的,斯特普爾頓太太。”

“不,不,我不是問我丈夫的情況。我說的是亨利爵士,他怎麽樣?”

“他現在已經安全了。”

“哦,那只畜生呢?”

“已經被我們打死了。”

從她的嘴裏發出了一聲悠長而又帶著滿意的嘆息。“上帝保佑!上帝保佑!啊,你們看這個壞蛋是怎麽虐待我的!”她拉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了傷痕累累的胳臂,“這些都不算什麽——真的不算什麽!最讓我難過的是,他蹂躪、玷汙了我的心。如果我還有一線希望——他依然像從前那樣深深地愛著我,不管他如何虐待、欺騙我,我都可以忍受,但現在我知道了,自己不過是他的一個工具而已。”說著說著,她又開始痛哭流涕。

“太太,您已經對他沒有任何好感了,現在,還是請您告訴我們在什麽地方能抓到他吧。假如您曾經幫助他做過一些壞事,現在正是贖罪的好機會。”福爾摩斯說道。

“他只有一個地方可去,在格林盆泥潭中央的一個小島上,殘存著一座廢棄的錫礦,平時,獵狗也是藏在那裏的,他還在那兒作了躲避的準備,他肯定是逃到了那裏。”

白羊毛似的濃霧緊緊地圍在窗外,福爾摩斯端著蠟燭走到了窗前。

“看吧,今晚這種天氣誰都無法找到進入格林盆泥潭的道路。”

斯特普爾頓太太拍手大笑,從她的眼睛和牙齒上都露出了令人感到恐懼的狂喜的光芒。

“也許他能走進去,但他永遠別想再從裏面走出來了,這麽大的霧,他是不可能看見那些用木棍做成的路標的。那些路標是我們一起做的,假如今天我能把那些路標都拔掉就好了,這樣您就可以隨意處置他了!”

很顯然,如果霧氣沒有消散,就不可能追到斯特普爾頓了。我們讓雷斯垂德留下,讓他照顧斯特普爾頓太太,而福爾摩斯和我則陪著亨利爵士一起回到了他的莊園。有關斯特普爾頓家的真實情況現在不能再瞞著他了,不過令我們感到意外的是,當他聽說斯特普爾頓太太的真實身份時,竟然沒有在這個沉重的打擊中再次倒下。但晚上那場驚險的刺激已經讓他的神經受到了嚴重的傷害,天還沒亮,他就發起了高燒,一直處於昏迷狀態,我們趕緊讓人請來了摩梯末醫生。亨利爵士和摩梯末醫生決定一起環球旅行,好讓亨利爵士加快恢復自己那飽滿的精神。

這段奇特的故事即將告一段落了,在這個故事中我想讓讀者親自體驗一下那種極度恐怖和模糊推測的感覺,它讓我們的心理長時間地處於一種陰影之下,而最後竟然又是一個如此悲慘的結局。第二天早上,大霧已經散去,在斯特普爾頓太太的帶領下,我們來到了那條貫穿整個格林盆泥潭的小路。看得出來,她在帶著我們追蹤自己的丈夫時,心情是急切而又喜悅的,由此就能想象出來,她以往的生活該是多麽讓人恐懼啊。中途遇到一塊堅實的地面,形狀像一個狹長的半島,我們把她留在那兒,然後接著往裏走,地面越來越窄,到了“半島”的盡頭,只有一些插得非常雜亂的小木棍,這些小木棍形成了一條小路,蜿蜒於漂著綠沫的水窪和汙濁的泥坑之間。即使有這些小木棍,陌生人如果不知道情況,也根本無法通過這裏。蘆葦十分茂密,混合著那些黏滑的水草,散發出了一種濃重的腐朽的味道,這種味道迎面襲來,令人作嘔。我們多次陷入那沒膝深的、走上去顫巍巍的地面上,走了幾碼的距離,但腳上還是沾滿了泥,甩都甩不掉。我們的腳陷入淤泥裏的時候,感覺就像是從地底伸出了一只罪惡的手,要把我們拽進汙泥的最深處。

只有一點,能夠讓我們證明確實有人比我們先一步穿過了這條危險的小路。生長在黏土地上的、茂密的棉草中間,露出了一點黑色,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福爾摩斯只是從小路上向一旁邁了一小步,想把那件東西抓在手裏,結果卻陷進了泥潭,淤泥一直沒到了他的腰部。若非我們把他從那裏拉出來,他永遠也無法再到堅硬的陸地上站一站了。那黑色的東西原來是一只高筒皮鞋。

“這個‘泥浴’洗得還是很有價值的,”他說道,“這只皮鞋就是亨利爵士在倫敦被偷走的那只。”

“那肯定是斯特普爾頓逃跑時扔在那兒的。”

“不錯。他先是讓獵狗聞了舊鞋的味道,然後讓它去追蹤亨利爵士。這時,鞋還在他手裏,在他的陰謀被拆穿以後,他不得不選擇逃跑,那時,他仍然把這只皮鞋抓得緊緊的,經過這裏時,他才發現,手裏拿著一只皮鞋,確實沒什麽用,所以就扔了。這說明,至少走到這裏之前他一直都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