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3/5頁)

走?走到哪裏去?日向香織心裏冷笑著。難道要像你當年那樣,只顧實現自己所謂的“自由”,而將代價全部轉嫁到孩子的頭上嗎?

“母親大人,您最喜歡的樋口一葉的小說《一縷相思情》。那個男人最後離開的時候,不是給他愛的女孩留了一只紙折的水仙花嗎?”日向香織笑著說道:“我會在去東京之前,給淺田君留一株真正的水仙花的。”

於是在二十歲那年,日向香織離開京都,去了東京,將西園寺家的“華族”血脈帶入了日本最大的電子集團。可是不論是日向香織,還是日向誠一都沒有想到,這層血脈關系,對於早已經暗潮洶湧的水名浩司的野心來說,形同虛設。

20世紀80年代初,隨著日本經濟的高速發展,在通產省的支持下,越來越多的新公司開始瓜分計算機這個潛力無限的市場。水名電子的壟斷地位受到了空前的威脅。通商產業省,更確切地說,日向誠一的著眼點,始終是提高日本經濟的宏觀實力。也因為此,通產省在水名電子的市場地位成熟和穩定之後,一直在試圖讓更多的計算機生產企業進入市場,以形成良性競爭。日向誠一就任通產大臣之後,更是不遺余力地推動議會修訂反壟斷法,以遏制像水名電子這樣的企業獨霸市場。毋庸置疑,到了日向誠一參與民自黨總裁大選之時,即便日向與水名已經結為親家,他們之間的矛盾卻是實實在在地激化了。

昭和五十七年19的民自黨總裁大選中,當時的大藏省20大臣渡邊昂意外地擊敗了呼聲最高的競爭對手日向誠一,成為了新任首相。渡邊昂在首相任內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反壟斷法議案無限期延後。沒有了反壟斷法的制約,水名集團很快通過兼並、收購吞掉了大大小小的競爭對手,到了80年代中期,終於再次成為日本唯一的計算機制造商。

國內的絕對壟斷地位,為水名電子提供了往國際擴張的基礎。水名浩司的下一個目標,就是實現父親水名啟介沒有完成的心願:進軍美國。為了能夠打開美國市場,水名電子用幾乎是低於成本的價格,在美國市場上銷售水名個人電腦。而在國內市場,水名又大幅度地提高計算機的售價,以彌補在美國的損失。

水名集團在國內市場的壟斷和高價終於引來了激烈的反彈,昭和五十九年21,正當水名電腦積極進軍美國的時候,水名集團在民自黨大選中曾一擲千金地賄賂民自黨議員,以促使大藏大臣渡邊昂就任首相的醜聞,如同煙火一樣炸開,驚動了整個日本。東京地方檢察院很快介入調查,結果卻並沒有發現水名集團行賄的確鑿證據。雖然在官方層面,事情很快被平息,但是新聞媒體和大眾,始終在興致勃勃地追尋著水名集團與渡邊首相之間的蛛絲馬跡。渡邊昂在擔任首相後對水名集團的保護,以及大選前日向誠一推動反壟斷法的動向,都強烈地暗示了,水名浩司為了壟斷日本計算機市場,在大選中舍棄了日向誠一,投靠了新的力量渡邊昂。

行賄醜聞加上背信棄義,讓水名集團特別是水名浩司的名譽降到了谷底。那一年,日向誠一因為腦內的一顆良性腫瘤意外惡化,而不得不提前結束自己的政治生涯住院休養。民眾對這位一直民望頗高的原通產省大臣的同情,轉變成對水名電子的指控。那個將第一架客機送上天空,並引領了日本電子計算機研制的水名電子,一瞬間從人們心目中消失得無影無蹤。雖然水名電子在渡邊內閣的庇護下,依舊控制著計算機市場並且純利潤逐年增長,但是從昭和五十九年22直到平成初年23,水名集團在日本人心目中一直是忘恩負義與唯利是圖的代名詞。

水名香織眼見著丈夫不擇手段地將渡邊昂推上首相的座椅,雖然對水名浩司的虛偽感到失望,但是那個時候由於日向誠一的身體狀況已經變糟,希望父親早日隱退休養的她,默認了丈夫對父親的背叛。自小壓抑扭曲的生存環境把她磨成了一個處變不驚的高傲大小姐,因此即使醜聞曝光,水名電子成了輿論千夫所指的對象,她也依舊能夠心平氣和的面對。因為相比水名的名譽和經營狀況,她真正關心的是兒子水名來島的成長。她一心一意地將愛灌注給了來島,對外面的世界不屑一顧,只為了將自己童年的遺憾和缺失在來島身上補全。

可是,事情的發展從來都不可能一如人願。

昭和六十年24夏季行將結束的時候,水名家出席了三越百貨公司在表參道的開店慶祝晚宴。只有五歲的水名來島和其他來賓的孩子一起,被安排在主會場旁邊的休息室裏。那天晚上,宮田電子社長的女兒在那間休息室中意外窒息而死。幾乎所有在場的目擊證人都說,是水名來島用毛巾捂住了一直在哭鬧的嬰兒的嘴,就在嬰兒的母親離開去洗手間的5分鐘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