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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我們來到聯邦調查局洛杉磯分局大樓第十七層會議室時,巴克斯已經在等著我們了。又是一個大晴天,卡特琳娜島從聖莫尼卡灣的海霧中漸漸顯露出來。才剛剛八點半,但巴克斯已經脫下了外套,看樣子已工作了幾個小時。他面前的會議桌上雜亂地攤著一些文件、兩台打開的筆記本電腦和一堆粉紅色的電話留言條。他面容憔悴,神色哀戚,看上去索爾森的死在他心中留下了永恒的印記,會讓他很長一段時間不能釋懷。

“蕾切爾,傑克,”他寒暄道,這不是一個美好的早上,所以他也沒說早上好,“手怎麽樣了?”

“好些了。”

我跟蕾切爾各拿了一罐咖啡過來。我看到他沒有,於是把我的遞給他,他卻說他已經喝下太多了。

“我們現在手裏有什麽?”蕾切爾問道。

“你們倆從威爾科克斯退房了?我今天早上還給你打電話了,蕾切爾。”

“是的,”她說,“傑克想找個舒服些的地方住,我們搬到馬爾蒙莊園酒店去了。”

“那可是舒服太多了。”

“別擔心,我不會讓局裏報銷的。”

他點點頭,我從他看蕾切爾的樣子琢磨出來,他已經知道蕾切爾沒有為自己訂房,根本沒什麽可報銷的,盡管報銷這種事對他來說算是最小的問題了。“我們匯總了各自手裏的情況,”他說,“我估計這又是一個可供研究的課題了。這些人,如果還能把他們稱作人,從來不放過震懾我的機會。他們中的每一個人,他們的故事……他們每個人都是個黑洞,無論多少鮮血都填不滿的黑洞。”

蕾切爾拉出把椅子在他對面坐下,我在她身邊坐下,我們倆誰都沒有說話。我們知道他只想繼續說下去。他拿著一支鋼筆,用筆梢敲了下兩台筆記本電腦中的一台。“這是格拉登的,”他說,“昨晚從他汽車的後備廂裏找到的。”

“一輛從赫茲公司租的車?”我問。

“不是。他開到迅捷數碼影像商店的是一輛一九八四年的普利茅斯,登記車主為達琳·庫格爾,三十六歲,家住北好萊塢。我們昨晚去了她的公寓,沒有人應門,於是我們破門進去了。我們在臥室床上找到了她。她的喉管被割斷,用的很可能就是殺害戈登的同一把刀,已經死亡好幾天了。看上去他一直燃著熏香,在屋內噴灑香水,以掩蓋屍體的臭味。”

“這幾天他就一直跟那具屍體待在一起?”蕾切爾問道。

“看起來是這樣。”

“他穿的也是她的衣服嗎?”我問。

“還有假發也是她的。”

“可他為什麽要打扮成她的模樣?”蕾切爾問。

“不知道,而且永遠都不會知道了。我的猜測是,他知道所有人都在搜捕他,警察和聯邦調查局都在找他。他覺得可以用這個方法掩人耳目,讓他能夠離開她的公寓,取回新相機,或許還可以逃出這個城市。”

“很可能。你們在她的公寓裏有什麽發現?”

“屋子裏沒有什麽能派上用場的東西,但她那套公寓附帶兩個停車位,我們發現其中一個車位停放著一輛一九八六年的龐蒂亞克火鳥。是佛羅裏達牌照,登記車主是蓋恩斯維爾的格拉迪絲·奧利弗羅思。”

“他母親?”我問。

“是的。他進監獄服刑時,他母親搬去了那裏,我猜她搬家就是為了離格拉登更近些,探監方便。她再婚了,所以改了姓氏。總之,我們打開龐蒂亞克火鳥的後備廂,發現了這台電腦,還有其他一些東西,包括布拉斯在那張囚室照片裏發現的那些書,還有一個有些年頭的睡袋,上面有血跡,現在在實驗室裏。初步報告說,在睡袋的絕緣部分發現了木棉纖維。”

“這意味著他曾把一些受害者放在這輛車的後備廂裏。”我說。

“這一點可以解釋他們從遇害到被棄屍的這段時間在哪兒。”蕾切爾補充道。

“等等,”我又說道,“如果他有他母親的這輛車,菲尼克斯那輛從赫茲公司租來的車怎麽解釋?他為什麽在有車的情況下還要租一輛?”

“只是一種掩飾行蹤的手段,傑克。他用他母親的車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然後再租一輛車用來殺戮他相中的警察。”

我覺得這個邏輯有些說不通,我心中的疑惑肯定都浮在臉上了,但巴克斯沒有理會。

“總之,我們目前還沒有拿到格拉登在赫茲公司的全部租車記錄,這個問題先放一放,免得當下分散了我們的注意力,這會兒最重要的是這台電腦,”

“這裏面有什麽?”蕾切爾問道。

“這裏的分局成立了一個打擊網絡犯罪小組,他們是匡提科的打擊網絡犯罪小組的協作單位。其中一個探員,叫唐·克利爾蒙頓,他從昨天晚上拿走這台電腦開始研究,到差不多淩晨三點的時候才破解了密碼。他已經把硬盤的內容復制進這裏的主機。總之,這台電腦裏裝滿了照片,五十七個人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