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2/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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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波洛對我說:“黑斯廷斯,你昨天建議我去看醫生,對吧?”

“對,”我趕緊答應,“如果你去看醫生的話我會安心很多。”

“好吧,我同意。那我就去找富蘭克林。”

“富蘭克林?”我疑惑地看著他。

“唔,他是醫生,這總沒錯吧?”

“是,可是——他主要是做研究的吧?”

“當然。我想他做一個全科醫生恐怕不會成功。借用你的話來說,就是他的‘臨床經驗’不夠。但是他有做醫生的資質。事實上我應該說,‘他對本行的了解比大多數人都好’,就像電影裏說的那樣。”

他這番話還是沒有完全說服我。雖然我對富蘭克林的能力沒有任何懷疑,但他總是給我沒有耐心、對人類疾苦無動於衷的感覺。雖然這對於研究人員來說可能是寶貴的品質,但對於他要照顧的病人來說就不是什麽好事了。

盡管如此,波洛同意去看醫生已經是妥協了,何況波洛的醫生不在本地。富蘭克林欣然同意給他看病。不過他解釋說如果需要日常治療和護理,就需要請本地大夫過來了。他做不了這個。

富蘭克林跟波洛單獨待了很長時間。

最後他終於出來了,我正在外面等他。我把他拉進我的房間,關上了門。

“怎麽樣?”我焦急地問他。

富蘭克林若有所思地說:“他真是個了不起的人。”

“哦,你說這個啊。沒錯——”我不耐煩地拋開這個不言自明的事實,“他的身體呢?”

“哦!他的身體?”富蘭克林似乎很吃驚——就好像我提起了一件根本不重要的事情,“哦!他的身體糟透了。”

我感覺這根本不像是職業醫生描述病情的方式。可是我聽說過——從朱迪斯那裏聽說——富蘭克林上學的時候是他們那批學生裏的佼佼者。

“怎麽個糟糕法?”我焦急地詢問道。

他看了我一眼。“你想知道嗎?”

“當然。”

這個白癡在想些什麽?

他幾乎脫口而出。

“大多數人,”他說,“都不想知道。他們想要的是能安慰人的糖漿。他們想獲得希望。他們想讓大夫用小勺舀著安慰劑喂給他們吃。當然,令人瞠目結舌的神奇康復確實也偶爾發生,但是這種事恐怕不會發生在波洛的身上。”

“你是說——”我的心又一次變得冰涼。

富蘭克林點點頭。“嗯,是的,他的生命正在走向終點。而且在我看來,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要不是他同意,我也不會告訴你。”

“那麽就是說——他已經知道了。”

富蘭克林說:“他知道了。他的心臟隨時都有可能‘噗’的一聲停止跳動。當然,誰也說不準是什麽時候。”

他停了一下,然後慢慢地說:“我聽他的意思,好像是擔心有什麽事情還沒做完,他說這件事是他的責任。你知道是什麽嗎?”

“是的,”我說,“我知道。”

富蘭克林好奇地看了我一眼。

“他想完成他的工作再走。”

“我明白。”

我不知道約翰·富蘭克林是否了解波洛要完成的工作到底是什麽。

他緩緩地說:“我希望他能成功。從他的話來看,那件事對他意義重大。”他停了一下,然後接著說,“他的條理十分清晰。”

我焦急地問:“難道就沒有什麽能做的嗎——治療什麽的?”

他搖搖頭。“沒有用了。他還有幾安瓿(注:一種密封的小瓶,容量一般為1~25ml。)的硝酸甘油,感到要犯病的時候可以使用。”

然後他提起一件奇特的事情。

“他對人類的生命充滿了尊重,對吧?”

“嗯,應該是吧。”

我無數次聽到波洛說:“我不贊成殺人。”他那種輕描淡寫的描述總讓我感到奇怪。

富蘭克林接著說:“這就是我們之間的差別。我沒有……”

我好奇地看著他。他臉上浮現出淡淡的微笑,歪了歪頭。

“沒錯,”他說,“既然死亡遲早都會到來,是早是晚又有什麽關系呢?幾乎沒有什麽區別。”

“如果你是這樣認為的,那麽你怎麽當上大夫的呢?”我有點氣憤地問他。

“哦,我親愛的朋友,醫術並不僅是為了幫人們躲避那個必將到來的終點,它還有著更重要的意義——它是要改善人類的生活。如果一個健康的人死掉了,沒什麽意義——沒有太多意義。如果一個低能兒——一個白癡——死了,那就是件好事——但如果發現糾正垂體的方法,可以逆轉甲狀腺障礙,把低能兒變成健康的個體,那在我看來就是大好事。”

我越來越好奇地看著他。我仍然覺得,如果我得了感冒,肯定不會請富蘭克林醫生幫我看病,但我必須承認這個人具有極度的真誠和人格的力量。我發現自從妻子死後,他就變了。他沒有表現出太多常人的悲傷。相反,他看起來似乎更加活躍、更加專注,似乎充滿了新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