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一個星期天的早上,有人敲響了農場的門,羅利·克洛德前去應門,發現是林恩等在外面。

他向後退了一步。

“林恩!”

“我能進來嗎,羅利?”

他又往後站了一點。她從他身邊經過,走進廚房。她才去過教堂,還戴著一頂帽子。她的雙手緩緩擡起,以一種幾乎稱得上儀式感的方式摘掉帽子,然後把它放在了窗台上。

“我回家來了,羅利。”

“你這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就這個意思啊。我回家來了。這兒就是家——這裏,和你在一起。我太傻了,以前都不知道——明明看見了還渾然不覺這就是旅途的終點。你還不明白嗎?羅利,我到家了!”

“你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林恩。我——我曾經想要殺死你呢。”

“我知道啊。”林恩做了個鬼臉,把手指戰戰兢兢地放在自己的喉嚨上,“事實上,也正是覺得你會殺死我的時候,我才開始意識到自己真的就是個天大的傻瓜!”

“我不明白。”羅利說。

“噢,別犯傻了。我一直都想要嫁給你,難道不是嗎?而後來我和你接觸得少,失去了聯系。在我看來你太平淡、太溫順——我覺得和你在一起的生活是如此波瀾不興,如此枯燥無味。我迷戀上大衛是因為他既危險又充滿誘惑——而且說實話,也因為他太了解女人了。但這些東西沒有一樣是真實的。當你掐住我的喉嚨,說如果我不屬於你,那誰也別想得到我的時候……嗯……我當時就確信我是你的女人了!看起來不幸的是我明白得有點兒——太晚了……所幸赫爾克裏·波洛走進來挽回了局面。而我現在就是你的女人,羅利!”

羅利搖了搖頭。

“不可能了,林恩。我已經殺了兩個人——我謀殺了他們——”

“胡說,”林恩叫道,“別那麽固執地誇大其詞。如果你和一個笨重的大塊頭吵了一架,打了他,然後他摔倒了,頭撞在爐圍上——那可不是謀殺。那甚至連法律上的謀殺都算不上。”

“那算是過失殺人。我一樣要因此坐牢。”

“可能吧。如果真是這樣,那等你出來的時候我也會在台階上等你。”

“還有波特的事兒呢。在道義上我對他的死負有責任。”

“不,你用不著。他是個可以對自己完全負責的成年人——他可以拒絕你的提議。一個人心裏明明很清楚還決定去做的事情,他不能夠責怪其他任何人。你提議他去做不誠實的事情,他先是接受,隨後又反悔,最終走了條捷徑一了百了。他就是個性格軟弱、優柔寡斷的人。”

羅利固執地搖著頭。

“姑娘,沒用的。你不能嫁給一個階下囚。”

“我覺得你不會去坐牢。真要那樣的話,警察早就到家裏來抓你了。”

羅利瞪大了眼睛。

“可真該死啊,又是過失殺人,又是收買波特——”

“你憑什麽認為警察已經知道,或者遲早會知道這一切呢?”

“波洛那家夥知道啊。”

“他又不是警察。我來告訴你警察怎麽想的吧。他們認為和羅薩琳一樣,雅頓也是大衛·亨特殺的,現在他們知道那天晚上他就在沃姆斯雷谷。他們不會以這個罪名來指控他,因為沒有這個必要——再說,我相信人也不會因為同一個罪名被逮捕兩次。但只要他們認定是他幹的,他們就不會再去找其他人。”

“可波洛那家夥——”

“他告訴警司那是一起意外,而我推測警司只會嘲笑他。你要是問我的話,我覺得波洛不會對任何人說一個字。他這人還挺可愛的——”

“不,林恩。我不能讓你為此去冒險。別的不說,我——呃,我想說,我能信任自己嗎?我指的是,對你來說,這可能不怎麽安全啊。”

“或許不安全吧……但你知道,羅利,我是真的愛你……你已經過了那麽糟糕的一段日子……而我其實從來都不太在意安不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