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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清楚他們的對話內容,但至少永瀨的法語說得很流暢,與高林生硬的法語相去甚遠。經這麽一提才想到,剛才在飯店大門,永瀨和人以流暢的越南話交談,走進大廳後,還隱約聽見他和別人以中文討論事情。高林現在仍無法和當地人好好對談,在他眼中,只覺得永瀨是位令人瞠目的語學天才。不,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

——他是陸軍少尉?

這位笑容滿面地與法國軍官交談的年輕男子,別說是陸軍少尉了,看起來甚至不像是日本陸軍的相關人員。

首先,日本陸軍在入伍時,全部都理小平頭;外出之際,應該也都規定得穿軍裝。永瀨卻留著梳理整齊的長發。質地輕柔的全套奶油色西裝、露在衣領外的時髦領巾、露出的白襯衫,一看就知道都是高級貨。他腳下的皮鞋也擦得光可鑒人。這身無可挑剔的裝扮,與其說是軍人,不如說是經商有成的青年企業家,或是某位名門望族的少爺,還比較貼切。高林過去接觸過不少軍人,但他從永瀨身上完全感受不到他們特有的“軍人味”。

結束與法國軍官的對談返回後,永瀨劈頭就向高林問道:

“你今晚遭人襲擊的原因,心裏可有數?”

“遭人襲擊的原因?”

突然被這麽問,高林想起那件事,挨了一棍的後腦再度疼了起來。

“我心裏完全沒數……應該是拿棍棒搶錢的搶匪吧。之前聽說河內治安良好,沒想到這麽危險……”

高林皺眉說到一半,猛然驚覺。

“難道是……”

“你剛才說‘沒被搶走什麽東西’。”永瀨說道,“襲擊你的家夥一度從你口袋裏取出錢包,將裏頭的零錢灑落一地。如果是搶錢的搶匪,應該會直接把錢包拿走。襲擊者擺明是為了搶奪其他東西而襲擊你。也就是說……”

“等一等!”高林急忙揮手,打斷他的話,低聲問道,“在這之前可以請你先回答我的問題嗎?你今晚為何會出現在那裏?聽你的口吻,你好像不是碰巧路過吧?話說回來,你看起來一點都不像軍人。你到底是什麽人?”

永瀨眯起眼睛,自言自語似的說些和提問無關的事。

“說得也是。還有上次那件事。或許該透露些事讓你知道……”

接著永瀨轉身面向高林,說出令人驚訝的事。

正如高永所推測,永瀨今晚並非碰巧路過該處。

永瀨今晚在跟蹤某個男人。對方數日來一直跟在高林身後,他見高林今晚正好路過那處行人稀少的場所,覺得機不可失,便下手襲擊。

“我跟蹤的男人叫……算了,你聽了也沒用。因為那一定是假名,你就算聽了也不知道是誰。而且,他應該已經逃出這個國家了。”

“……真教人不敢相信。”高林搖著頭如此低語,“這麽說來,我連名字都不知道的那個男人,已經跟蹤我好幾天了?我卻渾然未覺?而你則是在監視他?”

“沒錯。我也沒料到他會突然拿棍棒襲擊你。為了不讓他發現,我與他保持距離,一路尾隨,結果卻弄巧成拙。所以我才急忙趕向前去……晚了一步,請勿見怪。”

永瀨表情不變,以流暢的口吻回答。

“可是……可惡,真搞不懂。那家夥為什麽要跟蹤我?”

“當然是為了奪取你可能帶在身上的密碼電報嘍。”

永瀨聳了聳肩說道,接著簡短地朝眉頭微蹙、一臉狐疑的高林說明事情經過。

目前英美諸國都繃緊神經,十分關注日本“南方政策”的走向,而這次日本的視察團也確實來到印度支那。視察團的存在不僅對中國政府是個威脅,對之前都經由印度支那支援中國政府的英美諸國來說,同樣也威脅不小。他們正暗中策劃各種手段,想打聽出印度支那視察團與東京參謀總部之間有何訊息往來。

“我跟蹤的那名……也就是今晚襲擊你的男人,是直接受雇於國民政府的間諜,但他背後可能與英美其中一方的間諜組織有關。各國間諜現在虎視眈眈的對象,就是你。要是你今晚沒遵照命令撕毀密碼電報,而將它帶在身上,日本的密碼電報就會被他們奪走了。真是好險。”

高林聽得目瞪口呆,頻頻眨眼。

之前他眼中充滿異國風情、平靜祥和的河內,到底是什麽?

滿是醇酒和美女,令他為之沉醉的河內背後,有個陰謀重重的可怕世界正蠢蠢欲動……而偏偏他就被投入那旋渦之中……

由於他發起呆來,沒聽見永瀨接下來說的話。

“不好意思,可否麻煩你再說一次?”

“你聽好了,高林先生。”永瀨停頓片刻後,很仔細地對他說道,“事態比你想象中還要來得急迫。既然這樣,今後你也必須承接機密任務才行。”